蔡嬷嬷平日也不会说什么，只是今天看到是在四姑娘这儿，怕她把妹妹的行为举止带坏了，连忙上前道：“姐儿，可不能这样！”
薛暮笑嘻嘻地道：“好妈妈，您先带江篱出去，我们要说私房话。”
惜枝道：“二姐见笑，我这屋子简陋，你若是觉得不好，我们去外面看看。”
薛暮进来时就看了一眼，灵籁居的陈设和西山月比自然不能。两个简单的梅瓶，高几上摆了一盆仙客来，十分清雅，还用湖蓝帷帐，后面是一张桌子，旁边两把太师椅，不过帷帐上挂着一串扁扁的布老虎，有些格格不入。
见薛暮的目光停在布老虎上面，惜枝跟她说：“那是杜若做的布老虎，二姐姐会不会觉得不好看？她非要挂在我屋子里，我不喜欢，还说了她两句。”
站在惜枝身后的杜若忙笑道：“那时候我们姑娘总睡不好，我挂老虎在这儿，没有鬼怪敢来，姑娘就睡得好了。”
薛暮笑道：“杜若姐姐倒是用心。”
杜若转转眼珠，极其小声地问她：“二姑娘知不知道陶家的事，好说给我们姑娘听，她总是想着……”
惜枝不由得瞪了杜若一眼，又跟薛暮说：“二姐姐可别听她乱说，我才没有想着。”
这些小丫头的心思哪里瞒得过“阅书百卷”的薛暮，她嘿嘿一笑，径直开始说陶家的事：“陶家也是有名的乐善好施，每逢端午、中秋都会给穷人施粥，虽然两代没出进士，却是个书香门第。陶老爷在宝坻有家卖六陈杂粮的铺子，卖得最好的是贵州香稻，每个月有三十两银子的收益。”
她想让惜枝先了解一下陶家的情况，也学着这些东西，不要等几年后嫁到陶家了，什么都不会白白吃亏。
说了这些，薛暮又提起阿玛的生辰，问她准备了什么生辰礼：“我画了一小幅远山图，你还看过呢。”
薛惜枝笑道：“二姐现在画得好多了，我练了一年多的小篆，给阿玛抄了一卷《道德经》。”
又让杜若去寻出来，果然是端正清秀的小篆，写得十分工整。
薛暮称赞妹妹的字，跟她说：“你若早来找我，我倒是会建议你写《将进酒》，阿玛最喜欢那篇诗。”
惜枝笑道：“这倒不要紧，诗体不长，抄起来并不费事，反正阿玛的生辰是在四日之后，我重抄也是可以的。”
她本来是拿不准阿玛的喜好，才选了《三字经》来抄。
几人说着话，等到太阳西沉，薛暮才离开灵籁居。
薛惜枝去书房找了《将进酒》出来，让杜若在书案上给她铺了纸，慢慢地抄起来。
她写了一会儿，二等丫鬟景天在书案上给她点灯，黑夜里拢着豆大的光点，实在不太明亮。
“都这么晚了，你还在写什么？”书房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
惜枝搁笔望过去，皱了皱眉，轻声道：“姨娘，您怎么来这里了？”
安姨娘披着一件秋香色团花暗纹的披风，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惜枝。夜都这么深了，她还在抄书，而且只点一盏灯，也不怕把眼睛熬坏了。
她走进来，发现薛惜枝静静地看着她，脸色的神情并不算愉快，欲言又止地说：“我，我只是来看看你，给你做了一盅陈皮炖雪梨，听说你前几日有些咳嗽……”
“谢谢姨娘关心，不过是寒邪入体，我已经好得大概了。”惜枝十分有礼地回答。
这孩子一向不喜欢自己，只是安姨娘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惜丫头不喜欢她的媚俗、不喜欢她对别人的迎合讨好，她更喜欢杨氏那样读过诗书，生性温和的人。这些她都知道，也不想责怪女儿。
安姨娘看着惜枝微微地笑：“你都定亲了，两年之后就要去陶家了，我一个没注意，你都这么大了。这很好，还是夫人教导得好。你现在就要学着主中馈，多跟在大姑娘身旁，不要顶撞她，对二姑娘和三姑娘也要客气……”
她絮絮叨叨地说，这些话她说了许多次。
薛惜枝心里都是知道的，就听得有些不耐烦，但是她也没说什么，姨娘没什么事可做，自然会寂寞。
安姨娘说完，才把抱在怀里的食盒放在旁边的一张鸡翅木桌上，说她要走了。
惜枝看着她慢慢走到了庑廊下面，才下定决心喊住了她：“姨娘。”
安姨娘回过头看着她，似乎在等着什么。
惜枝轻声说了句：“您早些睡。”
听了这句话，安姨娘却好像整个人都放松起来，点头笑着应了，才匆匆地走进了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