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暮和杨李氏说起给她做梨花蜜的事,刘嬷嬷来说:“二少爷回来了,特地来见您。”
杨李氏知道是香河那个潞绸庄的事,让佟铱进来。
佟铱穿着一件半新的杭绸斓衫,风尘仆仆的,俊朗的脸上有几分倦容,他先请过安,又和薛暮见了礼,才道:“祖母,潞绸庄的几个管事留不得,我已经罚了他们一顿全部扔到河北去了。”
杨李氏皱了皱眉,佟铱一向待人温和,他这样不留情面,也不知道那些潞绸庄的人做了什么。
薛暮见他们要讨论生意上的事,她也不好在旁听着,便先告退了。
走在路上,还听到佟铱隐隐透着寒意的声音:“他们和贵州的流寇串通一气,帮一个姓叶的人递信给廉亲王。前不久还押送一批货物,他们是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也早运出去了,有人才告诉我里面都是兵器,他们在里面抽三成的钱。我一向都告诫他们,这些事不能碰,竟然这样充耳不闻。”
和硕廉亲王是皇上第八子,九子夺嫡中极有胜算的八阿哥胤禩,生母是四妃之一的良妃卫氏,其势力与四阿哥胤禛可谓旗鼓相当。
薛暮听到他说姓叶的,心里一个咯噔,脚步也不由得慢了许多,想多听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李氏的声音冷冰冰的:“咱们是商贾,最忌讳沾染政事了。别的不说,那几个管事永远别想回京师来。你也不用管,我怕你抽身不出来,派葛掌柜去做就好。”
他们不再提押送兵器的事了,薛暮有些失望,却又不好再进去问,沿着石径慢慢走着,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小时候她跟着姨父去廉亲王府里送大批供人赏玩的植株,大都是从四川运来的芭蕉树,廉亲王在和幕僚说朝堂上的事情。
她记得廉亲王的幕僚就是姓叶!
但是那个幕僚的姓叶,却不叫叶天士,她听到廉亲王叫了他一声‘叶游’,天士自然是表字,不知道叶天士的真名是不是叫叶游。
听佟铱和外祖母所说之事,也就是说叶天士开始联络贵州的流寇送兵器过来,他们送这些东西究竟要做什么?
薛暮想到这里,心里却觉得有些发冷。
江篱见薛暮一路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就小声地道:“姑娘可是在想老爷的事,您也别太担心,咱们总能想到办法的。”
薛暮摇摇头。如今九子夺嫡,朝廷动荡,腥风血雨即将扑面而来,相比起来那一千两算是什么事。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帮助年熙,毕竟她和年熙什么关系,叶天士可是他师父,年熙凭什么要听她的?
况且阿玛平日不结交大臣,也就没有明显的派系之分,这些是不利的,但偏偏逢上如此动荡,他这样的做法好处就来了。保稳些,薛家也应该是无碍的,只是不知道年熙的事该怎么办。
佟铱和杨李氏说过潞绸庄的事,正准备告辞,杨李氏让他多坐一会儿,吩咐刘嬷嬷关门,她亲自给佟铱倒茶。
杨李氏每次要和他说什么正经事,就是这个样子。
佟铱想到前些日子他陪薛暮去香河田庄的事,猜到祖母应该就是想说这个,因此静默不语。
杨李氏看他抿着唇,样子有些抗拒和倔强,却是笑了:“你小时候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我非要喂你吃燕窝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神情。怎么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得隐藏情绪呢?这样和别人打交道,可是要吃亏的。”
佟铱没有说话。
杨李氏叹了口气,道:“平心而论,你是真讨厌你表妹吗?恐怕在你心里,不喜欢的不是羲和,是我这个老太婆吧。你觉得我一直和你作对,你不喜欢吃什么,我就给你吃什么,你喜欢冰嬉不喜欢经商,我偏偏把家里的生意都交给你打理,我让你去向羲和提亲,你心里就更是不愿意了……”
佟铱低声道:“祖母想多了,这是没有的事。”
杨李氏笑起来:“我都是老成精的人了,你那点小心思,瞒得住我?”
佟铱心里很抗拒娶薛暮,甚至在觉得薛暮其实也不坏的时候,他也不认同这门亲事。他一直觉得那是他不喜欢薛暮的缘故,如今想想,除了这个原因,肯定还有他心里的愤懑和不甘。
杨李氏望着薛暮离去的方向,心里有些酸楚。“是我害了她……”
她喃喃地说:“你姑母跟着你曾祖母长大,养成那样,我总想着多照顾羲和一点,她就能更硬气,没想到反而更软弱固执了。我让你娶她,也是我这个老太婆自私了,想让你帮我守着外孙女,不让别人欺负她,却从来没想过你的感受。”
她几乎是有些哽咽:“羲和的额娘都被她家的姨娘给害了,你不知道,她原先在薛家,除了她姐姐,没有一个人和她亲的。她那庶妹更是视她如仇敌,阿玛又是个不明事理的,她还未出阁,就要帮着处理你姨母的嫁妆……”
佟铱看着杨李氏,心里有些惊讶,他从来没见杨李氏这样和他说过话,他也没想到薛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