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团圆家宴。
说是家宴,四代同堂却只有三位主人。
往常的国公府生活简朴,府中豢养了歌舞伎和乐班,却鲜少用到他们。
将门之家,家主又是谨小慎微的三朝功勋,府中通常是不提倡纸醉金迷的生活,歌舞伎和乐班养在府里,大多数时候只是一种摆设。
今日却不同,三位老少主人端坐堂上,堂下歌舞升平,笙箫奏乐,一派祥和融洽。
今年府中人丁虽不旺,可该有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随着欢快的编钟笙箫鼓乐,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舞伎在堂中翩翩起舞,李勣已有七分醉意,老脸浮上几许酡红。
“钦载,过来,与老夫痛饮!”李勣招手道。。
李钦载走过来,恭恭敬敬双手举杯敬酒,一饮而尽。
“钦载,李家往后兴衰,靠你了。”李勣大笑,醉意盎然的眼中满是欣赏。
李钦载急忙道:“爷爷可千万莫指望孙儿,李家兴衰靠的是堂兄。”
堂兄是李敬业,李家的长房长子,注定要继承英国公爵位的,李钦载排行老五,英国公爵位与他无关。
本身他已是县子,对英国公爵位也并不在乎,大丈夫一生博取功名,自己挣。
李勣索然一叹,摇头道:“敬业他……不知能否撑起家业,无论为人还是心性,敬业不如你。”
李钦载急忙道:“爷爷,您醉了。”
李勣笑了笑,道:“老夫或许醉了吧……”
醉眼盯着李钦载,李勣缓缓道:“你已是渭南县子,未来前途无量,李家一门两爵,或许,你也该有独立的府邸,为李家开枝散叶了。”
“爷爷,孙儿还是个两百多月的孩子……”
“呸!当着荞儿的面,你也不知羞!”李勣笑骂道:“都是被封了爵的人,还是这个混账样子,就不能稳重点吗?”
叹了口气,李勣道:“明年开春后,给你在长安城选一处宅院,以后便是你的县子府,李家的后辈里,唯独你最有出息,有单独开府的资格,你搬出去住,对李家,对你的前程都有好处。”
李钦载想了想,道:“爷爷,孙儿平日生活在甘井庄,通常不住长安城,开府之事缓缓再说。”
李勣盯着他,忽然噗嗤一笑,笑得颌下的花白胡须乱颤:“倒真是……乱花迷眼呀,甘井庄的婆娘那么美吗?让你流连忘返?”
李钦载一惊,小心翼翼道:“什么婆娘,孙儿住在乡野纯粹是修身养性,求问天道……”
“天道个屁!张嘴就天道,不怕天道一记惊雷劈死你。”
李勣骂道:“崔家闺女稀里糊涂逃婚逃到庄子上,你们每日眉来眼去也就罢了,权当是慕少艾而动情,但眉来眼去的日子也该有个限度,难不成一辈子无名无分下去?”
李钦载大惊:“爷爷你……”
李勣冷笑:“真当老夫老糊涂了,坐在府里啥都不知道?”
李钦载脑海里第一反应是刘阿四那些部曲暗中通风报信,随即立马否定。
刘阿四和部曲们不会这么干,既然答应了,他们一定会保守秘密,这年头的人对承诺是非常在意,说出口的承诺一定不会违背。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被庄户通报了消息。
甘井庄是李家的庄子,庄户们大多是当年跟随李勣南征北战的老兵或后代,对李勣的忠心旁人无法想象。
老公爷的孙子在庄子上与一个未婚的姑娘眉来眼去,消息不可能瞒住李勣。
“爷爷您都知道了?”李钦载苦笑。
李勣哼了哼,道:“自家庄子上的事,只要老夫想知道,就一定会知道。”
“说来倒真是缘分,你和崔家闺女都不乐意这门亲事,谁知老天爷牵的红线,想躲都躲不了,这不就凑在一起了?哈哈!”
李钦载忍不住道:“您何时知道她是崔家的闺女?”
李勣瞥了他一眼,道:“秋收之后便知道了,而且崔家也知道了。否则你以为为何崔家的追骑这么久都没找上门?千年门阀都是吃干饭的?”
“呵,两家长辈故意让你俩多来往,所以放了你们一马,不然崔家姑娘早就被五花大绑捉拿归案了。”
李钦载仰天无语长叹。
小丑竟是我自己……
不对,崔婕更丑,那傻姑娘还以为自己躲得高明,崔家找不到她呢。
李钦载叹道:“孙儿认栽,要杀要剐……嗯,没那么严重,不至于的,哈哈。”
李勣沉下脸,缓缓道:“秋收至今好几个月了,你俩该有的小情愫也有了,想必都不反对这桩婚事了吧?”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在庄子里与你眉来眼去也不妥,坏了名节,开春后掐个吉日,你们赶紧成亲吧。”
嘲讽地一笑,李勣冷哼道:“事到如今,想必你与她成亲也算甘之如饴吧?”
李钦载呆怔片刻,然后一扭身,像一朵不胜凉风般娇羞的水莲花,羞怯地道:“孙儿如此孝顺,当然全凭爷爷做主。”
李勣一阵恶心,忍不住呸了一声,随即觉得呸得不过瘾,又狠狠呸了一声。
“说定了,二月间找个吉日,赶紧成婚,”李勣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