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二年六月,帝以急病崩于室,因无子,禅位于淮安王。同年七月,淮安王行登基大典。
新帝登基,出乎意料地并没明显的反对声音,并且由于淮安王早年为国征战、后又为国祈福积攒的威望和人心,民间极显欢腾气象。值得一提的是,当日,告病不出半月之久的昌平侯竟也骑上了高头大马,跟在帝后的车驾之后,共同巡游京城。
帝王无后,贵妃便掌凤印。昌平侯既为国舅,又蒙恩得与帝后同游,可是莫大的荣宠与信赖。
说到昌平侯郑平琛,此人年初方才及冠,可无论是文治武功,还是人品作风,都已深得其养父真传,自老侯爷六年前过世后,便开始独当一面,如今在京城的达官显贵中已然颇具地位。
众人只顾艳羡称叹,却不想昌平侯抱病闭门的那半个月里,其实是被他的好姐夫绑在暗室严刑拷打,这才使之至今面色苍白,身形欲坠。
“郑平琛,我不是个真正的出家人,没有慈悲心肠,你最好尽早全盘托出,否则,我只有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六舍立在十字架一尺处,摸着串珠冷笑道,“你最害怕失去什么?我是知道的。”
那日,萧姝已经失踪了半月之久,六舍实在耐不住,便亲自踏入了潮湿肮脏、遍地鲜血、尖叫声经久不绝的暗室中,要对郑平琛下最后通牒。
“宋七星!你答应过我父亲!”
“我这和尚没了定心丸,菩提便堕入业火,你同疯子讲什么信用?”六舍轻声说着,眼底一片深沉黝黑,森森寒意里,阴冷的白光不时掠过。
郑平琛蔫了气焰,“我姐姐是无辜的。”
“长公主又何其无辜!”六舍咬牙道,“郑平琛,我告诉你,她是有机会逃走的!如果听了我的话,她现在就该在江南观烟雨胜景,享市井繁华。她把自己当做祭品,献给天下苍生!在她为之牺牲的人中,有你,也有你心爱的好姐姐!”
“萧姝八岁被老皇帝赶去朴元山,就为那八年的衣食供奉,她便该赔上自己的一生?”六舍将串珠狠狠砸到郑平琛的脸上,揪住他的衣领,红着眼睛咆哮道,“你怕她威胁你郑家的权势地位,竟然恩将仇报,派死士对她赶尽杀绝!郑平琛你该死!”
那人抬起脸来笑着说:“我是该死,可你杀得了我么?你不仅不能杀我,还要放了我,否则人心动荡,朝堂根基不稳,你倒是承担得起后果,那你们的百姓呢?杀了我,血可是出在百姓身上。”
“是,你摸准了我不会杀你。胜负未定,那便往后看。昌平侯,我记住了,你是个好样的。”
六舍背身欲离,忽闻郑平琛道:“有一队死士在落凤岭被沉尸湖底,有人在保她,她死不成。”
郑、宋两家的第一次博弈,以郑家的失败告终。宋家在付出巨大代价的基础上,暂时赢得了当前局面的胜利,且将面临更加艰险的前况。
车乘相衔,前簇后拥,重臣开道,羽扇扫灰。
数千甲卫浩浩荡荡分布于仪仗周边,九龙旌旗随风招展,前后鼓吹震天,热闹壮阔。帝与贵妃一前一后,高乘玉辂。妃以白纱覆面,影影绰绰看不清容貌。帝衣白僧袍,上绣银白龙纹。在此之前,帝曾诏告天下,将以居士之身还俗红尘,终身斋戒祈福,奉俭怜民,遂得着此服制,而万方喜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