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缇抱着兔儿等在外面约有一刻钟的时间,白棠很是做作地取来一把油纸伞:“奇怪,郎君怎么还没出来?”
春夏之交,天气正好,阳光温煦无灼热之烦忧,号钟仅用余光瞥了眼天上的太阳,而后瞅瞅撑伞在少夫人头顶的白棠,嘴角一抽:“夫人与郎君母子情深,多说一会也在情理之中。”
白棠“哦”了一声,绘着三尾锦鲤的伞面被她挪挪位置,完全罩着崔缇发顶,崔缇不知她的动作,照感受到阳光被遮蔽,笑着摇头:“我不热,你自己撑就好。”
“郎君出来了!”绕梁赶在白棠说话前小声惊呼。
裴宣衣带当风满身飘逸地走来,明明才小会儿不见,见到她,崔缇的心如鱼儿瞧见水一般雀跃。
“娘子。”
“夫君。”
老实人裴宣忽然脑袋卡了壳,想着阿娘为给她铺路编造的谎言,她脸颊微热,接过白棠手里的油纸伞撑好:“咱们边走边说?”
她的话崔缇少有不顺从的,两人各自怀揣心事走在相府偌大的后花园,风也合宜,满园子花香更沁人心脾。
若裴宣是真男人,面对晓得自身‘隐疾’的发妻自然头都抬不起来。
但她是女子,且是蕙质兰心内敛细致的女子,哪怕被亲娘强硬扣上“不行”的帽子,她还是挺直身,努力面不改色:“婚假结束,明日我就该去翰林院了。”
她走科举路子,高中状元做了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三天婚嫁是陛下对臣子的恩允。
既然顶着相爷‘嫡子’的身份立世,总要闯出一番名堂来才行。
她似乎在愧疚婚后没法日日与崔缇厮守。
“我无妨,你尽管去。”
这声音细柔、坚定。
裴宣感激她的善解人意,转念思及阿娘放下的那番狠话,心底对娘子的愧疚又添几分。
她再是女子,也是崔缇的‘夫君’,不圆房便罢,圆房,崔缇就只能和她。她活一日,谁都不能染指她的娘子。
自打从那扇门出来,她态度透着古怪,崔缇暗暗猜测婆母和她说话的内容。
是说了什么,才使得一向沉稳泰然的裴宣生出浮躁之气?
“明日要继续当值,今天可以放纵一二。”
崔缇指尖一颤:“怎么……放纵?”
裴宣眉梢扬起,笑道:“再等等你就知道了。”
这一等,崔缇原以为要等到入夜,为此忐忑紧张了许久,说话做事都心不在焉。
正午,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一大碗麻辣兔头呈上来,裴宣眼睛发亮,歪头附耳:“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放纵’了。”
“……”
崔缇唇瓣微张,似是不敢相信地“啊”了一声,得到这人确切的回答,顿时有种飘在云端一下子坠到泥土的狼狈。
低头沉默,慢慢地恼羞成怒,手揪在衣角,垂眸一声不吭。
“娘子?”
裴宣尾音轻扬,听得出来兴致正浓。
崔缇不好扫兴,咽下那口闷气,瓮声瓮气道:“嗯?”
“娘子你不开心么?”
“我很开心。”
为了证明开心,她抬头笑了笑。
裴宣眨眨眼,贴身放着的那卷册子仿佛又在煎熬她的心,她本就心虚,视线飘着最后落在香喷喷的麻辣兔头。
“娘子,来一起吃?”
“吃什么?”
“兔头,麻辣味的,很好吃。”
裴宣热情地和她介绍兔头是何等的美味,扭头看见那只洗得雪白干净的兔儿正窝在崔缇腿部。
她眸眼微沉,伸手取走兔儿交给一旁的号钟,而后仔细净手,回到饭桌前。
白棠看得直想笑,郎君好残忍,当着兔兔的面怎么可以吃它的同类?
“娘子?”
崔缇又在走神,眼神闪过羞赧,暗斥自己莫要胡思乱想,收敛心魂,全部的注意再次放回裴宣身上。
看清那双认真急于分享的眼,她总觉得裴宣试图以拙劣的法子讨好她。
前世便是如此,每回惹她掉泪,裴宣就会跑来献殷勤,三回献殷勤里有两次是将麻辣兔头搬上桌的。
她怀疑裴宣做了对不住她的事,又或者想做对不住她的事。
是以提早害得一只兔儿祭了天。
裴修撰一双妙手写得了锦绣华章,拆得了桌上佳肴,但见白皙修长的手握住兔牙随便用了巧劲,上下颌骨被掰成两半:“请娘子先吃。”
“……”
夫君前世就爱极了这没多少肉的兔脑袋,奈何崔缇吃不出此物的好来,一则她觉得麻烦,二则她喜欢活蹦乱跳的兔儿,哪里忍心拆其筋骨,咀嚼入腹?
裴宣自个爱吃,一月也只允许自己放纵一回。
见崔缇愣着不动,她渐渐回过味来,心里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