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正在急促的起伏,赵熹微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眼泪,很快浸润了沈秀的衣领,两人毕竟是在外面的休息室,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有人来,沈秀干脆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她扫了一眼监控,另一头的虞菲就识趣地先一步帮她打开了咨询室的大门。
在沈秀的感知里,赵熹微的情绪一直很稳定。
人的情绪有如水。
如果说普通人的心绪是流淌的小河,那赵熹微的心绪,就是平静的湖泊。
非得往里面扔两块石头,才能看见湖面上荡漾开的涟漪。
然而小河流淌盈枯差别都不会太大。
蓄满水的湖泊若是溃堤却是倾天之势。
沈秀没想到赵熹微会在这一刻突然崩溃,又不奇怪她会在这一刻突然崩溃。
每个人崩溃的点都不尽相同,失去至亲的人可能仅仅是因为擦肩而过的一道相似背影崩溃,拼了命的努力渴望改变命运却接连遭受不幸的人可能因为路过的车溅起的水花儿崩溃……赵熹微将自己的情绪压抑的那么久,她在哪一刻崩溃,沈秀都不觉得奇怪。
她要是能一直撑下去,才是不正常的事情。
咨询室里没有开灯,拉上了窗帘,漆黑一片。
沈秀没有将赵熹微放下,而是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在怀里。
她不断地抚摸着赵熹微的脊背,同时接收着从赵熹微那里传来的画面。
一边看,一边皱起眉头。
赵传颂果不愧是个顶级人渣。
他不单单渣女人,还渣自己的女儿。
如果他只是个纯粹的生了就不管孩子的渣爹便罢。
可怕的是,在赵熹微的记忆里,赵传颂曾经也是个好爸爸。
父女俩曾经偷偷一起骑摩托车,背着周梓珊去游乐园玩。
下着大雨的天里,赵传颂将唯一的伞给了女儿,自己淋的浑身湿透。
一场发生在高速上的小车祸,赵传颂将女儿牢牢地护在怀中,自己被撞断了肋骨。
年幼的孩子心中,父亲是山,是神,是英雄。
赵熹微不知道赵传颂离开的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是因为他在外面建立了一个又一个家庭。她单纯的以为父亲常年不归家,只是为了努力赚钱提供给她和妈妈更好的生活。
她努力的学习,努力的练琴,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和母亲,也是为了每一次父亲回来的时候,能够得到一句赞扬和鼓励……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沈秀当然看的很清楚。
赵传颂对赵熹微的好,与其说他是个好父亲,不如说他是个好演员。
不是说这一切都是他演出来的,而是说他沉浸在父亲这个角色里的时候,的确表现得不错。但对他而言,父亲也好,丈夫也罢,不过是游戏扮演中的一个角色,喜欢的时候当然尽职尽责,厌倦了自然要抽身而出,就如沈秀的替身游戏一样。
在赵传颂身上,沈秀闻得到同类的气息。
这也是为何第一次见面,赵传颂就坚定的相信她和赵熹微是假结婚。
因为他很清楚,沈秀和他一样,都是不可能让一段婚姻将自己束缚的人。
十五岁的突变,少女赵熹微承受的不单单是来自家庭的巨变,失去母亲的痛苦,还有父亲人设的崩塌,这一切的一切,几乎是将她人生中所有的支柱和信任全都毁了个遍。
所以她每见到赵传颂一次就会生一次病。
因为她恨他,却又无法忘记他曾经对她的好。
她曾经像只小狗一样追在男人的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叫他爸爸。
男人当年对她有多好,之后发生的一切就让人觉得有多可笑。
都是演出来的吗?就没有一点真心吗?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妈妈吗?
那我呢?你爱过我这个女儿吗?
赵熹微虽然从未说明,但她在赵氏拼了命的工作,未尝没有要做出点什么让赵传颂看看的意思——我比你想象的更优秀,你是不是就可以多看看我?
她恨这样的自己,可又无法克制这样去做。
这封从国外送来的信,无疑以最残忍的方式,打破了赵传颂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说不清是痛苦还是解脱,混乱的情绪交织,张牙舞爪叫嚣着要释放。
赵熹微的身体偶尔会变得僵硬,又很快在沈秀的抚摸下变得柔软。
许是黑暗滋长了人的欲念,一个吻突然落在了锁骨。
沈秀一开始并未察觉。
直到赵熹微的吻一个接一个落下。
沿着脖颈,一直吻到她的下巴。
她将手插进赵熹微的头发,扣着她的后脑勺。
“冷静。”
女人沉稳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然而空气中的气氛已经变得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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