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随国,居然还是季芈最熟悉,原来大巫左舍隐居随国都城外,季芈幼年时曾跟祝末来过。
不过左舍脾气古怪,不太卖巫门面子,即便随侯需要占卜都要亲自登门延请。
一路上,蒙荻打听到吴国使者来了随都,却并无楚王的消息,感觉情况复杂,决定先去拜访此人。
城北数里处有一个傍山的小湖,湖水清澈可见游鱼,湖边结了数个草庐,便是左舍居处。
荆踔上前轻拍篱门,蹦蹦跳跳出来一个女童,笑态可掬。
季芈柔声道:“楚人季芈求见左舍大人,早年曾跟随祝师来过。”
“是不是巫门中人?”
“正是。”
女童把脸一板,“老师说了,不见。”自顾回屋去了。
呃,季芈一脸尴尬向二人解释,原来左舍一向不满巫门所为,只醉心于巫医之道,想不到现在连见都不肯见了。
巫医之道?蒙荻心一动,“就是我昏迷时,你用的法子?”
季芈脸一红:“畀儿没有学过巫医,只好用巫舞之术祈求上苍,万幸蒙大哥得鬼神护佑,恢复如初。”
蒙荻想了想,扬声喊道:“小姑娘,在下有行医之术请左舍大人指点。”
女童探出头来,老气横秋地说道:“哼哼,休想骗我,你年纪轻轻,哪会什么行医之术。”
蒙荻啼笑皆非,只好说:“望闻问切,只须将这四字告诉左舍大人,自会相信。”
见三人虽然衣着普通,但态度诚恳,不像作伪的样子,女童将信将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就将三人迎了进去,荆踔少年心性,对着女童吐吐舌头,惹来一顿白眼。
屋子里整洁明亮,一名清癯老者正坐在案前拿着一把叶子端详,见三人进来,也不起身,淡然道:“老夫便是左舍。”
季芈急忙上前施礼。
“可是熊轸之妹?”见左舍随意直呼楚王名字,季芈丝毫不敢见怪,恭恭敬敬应是。
“老夫这草堂,有三不进,一是巫门中人,二是王侯贵族,三是求卜问算者。便是随侯来了,也只能在外候着,你师徒二人,倒是破了两次例。”
左舍似笑非笑,说罢,也不理季芈一脸窘迫的样子,转向蒙荻问道:“听廉儿说小友要与老夫谈论行医之术,不知刚才四字何解?”
蒙荻轻咳一声,欠身说道:“其实在下也不懂医术。”
那名唤做廉儿的女童闻言怒目而视,心道果然如此,这人真狡猾。季芈和荆踔也一脸惊愕。
左舍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在下幼年时山中偶遇异人,得其传授望、闻、问、切四字。异人说过,如能参透,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蒙荻一本正经胡诌,没办法,总不能说是前世学的。
汉军重视医术,军中均配有医者和医囊。蒙荻自小随军,军中医者有事没事也喜欢指教一二。不过蒙荻喜欢舞刀弄箭,多数记不得了。只有这四字医者时常挂在嘴边,据说传自秦越人,所以印象颇深。
廉儿又是一顿白眼,估计等会挨老师一顿斥责是免不了了。
站在身后的荆踔满脸崇拜,蒙大哥忽悠的本事高明!说的像真的一样。不过这老头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能混得过去吗?
偏偏左舍深信不疑的样子,沉吟着点点头,“这四字微言大义,可否请小友略做解释?”
“望而知之者,望见其五色,以知其病。闻而知之者,闻其五音,以别其病。问而知之者,问其所欲五味,以知其病所起所在也。切脉而知之者,诊其寸口,视其虚实,以知其病,病在何脏腑也。”
“望而知之,望而知之,廉儿,快取聿来!”聿就是毛笔,案上有竹简,左舍运笔如飞,须臾之间写好。
又反复观看,蹙眉自语:“望、闻、问三字都知其意,切脉是什么?寸口又是什么?”
蒙荻自己也是半瓶醋,怎敢接腔。
左舍揣摩良久,站起来向蒙荻深施一礼,感慨道:“老夫听说中原有医术精妙者,一直无缘得见。世间如此神术,小友却毫不藏私,可见胸襟。”
蒙荻连称不敢,急忙避让。
慎重收好简牍,左舍请三人入座,蒙荻好奇问道:“左舍大人似乎颇为反感巫门?”
左舍取出煎好的“荼”汤,请众人饮用,自己抿了一口,闭目回味半天后,缓缓说道:“小友对巫了解多少?”
蒙荻一愣,望向季芈,季芈答道:“巫者,通鬼神也。”
“是祝末教的吧?”左舍微微一笑,“上古就有巫,而楚人尤其崇尚,上至国君,下至国人庶民,莫不如此。”
左舍继续道:“楚巫分为祭祀、占卜、巫医。祭祀之说,虚无缥缈,不可验证。占卜,蓍草龟甲这等死物竟能测凶吉成败,岂不荒谬?至于巫医,老夫一生浸淫其中,何尝真能救人生死?不过聊以慰藉,求个心安罢了。所以,巫者,装神弄鬼而已。”
众人惊呆了,季芈更是涨红了脸,却不敢反驳。想不到堂堂大巫,竟如此叛逆。
左舍似是很满意大家的表现,再次开口;“楚国自令尹以下,掌一国之权者均号称为巫。然而时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