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微微颔首,郑璞耷下小窗,快步出署屋。
一路随那相府值守小吏疾行,穿月门,过阁角,入丞相署屋内。
未来得及行礼,丞相便眉目含笑,伸手虚引,“子瑾不必拘泥缛礼,且入坐。”
“诺!”
闻言,郑璞躬身做揖,径自跪坐。
“子瑾所呈之书,我已尽读罢。”
丞相捋胡谓之,“对书中‘攻心’之举,亦觉得对朝廷北伐,多有裨益之处。子瑾休沐之际,尚多有良思,可嘉!”
“璞不敢当丞相之言。”
口出谦逊,郑璞亦笑容潺潺,说道,“璞学浅才疏,此五卷书乃是请允南兄代笔书之。”
州劝学谯允南?
也是,若非谯周早得闻,安有学宫士子群议纷纷?
然而,此书辞藻不算华丽,郑璞自身便可执笔,为何请那谯周代笔邪?
微扬眉,丞相有些诧然,继续说道,“不想子瑾与谯允南如此熟稔,竟可连代笔书之。不过,谯允南学富五车,子瑾多与之交,可得裨益。”
言罢,微顿,便执其一卷竹简,含笑发问,“嗯,子瑾让其代笔,乃是想谏言于我,让他行走各郡县,传逆魏暴虐苛政邪?”
“丞相见微知著,璞叹服矣!”
当即,郑璞便叹赞不已,亦拱手而拜,“因允南兄熟谙天文,璞常求其解惑,故得熟稔。亦得知其人性情推诚达变,能令人听教。是故,斗胆荐之。”
嗯........
听罢,丞相鼻音微应,耷眼而思。
正如郑璞所言,让谯周来主事,似是不错的选择。
其父祖皆益州大儒,名声甚嘉,巴蜀之地思慕者众;且今又职为州劝学从事,师州郡各地年少士子,亦能让黎庶信服。
“也好。”
再度睁眸,丞相声音淡淡,“他已然参与其中,那便让他主事罢。”
话落,又话锋一转,问道,“子瑾数日前,曾与天子私宴之。天子传言于我,盛赞子瑾才学;不知子瑾,觉得天子如何?”
呃,天子?
刚想告谢的郑璞,闻言愕然。
虽早知,自己与天子宴之事,丞相不可能不知。
然而,他委实无法想象,丞相竟然以天子如何,来问与他。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连忙俯首请之,“请丞相恕璞不言。璞职不过书佐,焉敢妄议天子。”
“不必拘束,此间之言,不传四耳之外。”
见郑璞如此作态,丞相不由好笑,摆了摆手,“非我为难子瑾。乃是天子亦想知,子瑾感官如何。”
乃天子之意?
莫非,天子乃传言丞相,想将我调入宫禁职近侍邪?
郑璞心头上,瞬间泛起此念头,亦大为头疼。
于他人而言,能成为天子近侍,乃幸事。
然而,他志在领军征伐,可不想,被困守于宫禁内无所事事。
微微作思绪,郑璞先拱手,昂头而言,“回丞相,璞以为天子乃仁德之主也。然,璞与宴归来后,却是对天子如今深居宫中,颇有忧思。”
忧思?!
丞相闻言,笑意一顿,肃容灼眸。
虽说先帝刘备之前,曾让益州学士尹默授天子《春秋左氏传》,但天子所学,更多是丞相亲力为之。今郑璞竟言,于此颇有忧思,安能不让丞相心切?
不知觉中,丞相身躯微前倾,催声道,“子瑾速言之!”
“诺。”
郑璞朗声而应,口若悬河。
“璞在桑园时,闻逆魏曹操乃费亭侯之后,家世显赫。因而兴兵以来,心念功业,不顾黎庶艰难,肆意杀戮及暴政苛之。而先帝起于微末,得闻黎庶之苦,辗转南北,是故常怀仁义之心,多恤百姓,得四海赞誉也。”
“璞数日前入宫,见天子不知宫外之事,是故,心有所忧矣。”
“因而,璞斗胆谏言丞相,不若让天子巡巴蜀之地,尝黎庶果腹之食,行士卒征途之路,知益州风物,以期他日不为奸佞之臣蒙蔽也!”
“璞又尝闻,夫雏鹰者,若无决死之心,展翅跃崖,便无有击空翱翔之姿。”
“亦尝闻,夫寒梅者,若无寒冬之苦,擢立傲骨,便无有芳香满人间之赞。”
“先帝创业以来,凡战必亲往,以图帅厉士卒锐气。今逆魏强盛,大汉式微,实乃生死存亡之际也!是故,璞以为,天子身负中兴之任,当效光武之风,奋先帝余烈,多外出宫历练,彰恤民之德,显亲卒之仁,以期他日北伐逆魏,可得同仇敌忾之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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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驸马都尉,汉武帝时始置。驸,即副,掌副车之马。皇帝出行时自己乘坐的车驾为正车,而其他随行的马车均为副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