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七月。
并州,雁门郡北部。
这片以恒山山脉(雁门关所在山脉)作为南部屏障的??水(桑干河)河谷,土壤肥沃、宜牧宜耕,一直都是中原王朝赖以控制河套平原、威慑漠北高原的屯兵地。
但如今,却成为了魏国北疆最大的威胁。
素来对魏国很不友善的中部鲜卑大人轲比能,统治中心便是在桑干河的北岸。
乃是北面阴南丘陵蜿蜒而下的桑干支流之上的县城:平城(今山西大同)。
平城之东的白登山,便是昔日汉高帝刘邦被困之地。
自然,轲比能将部落设在此处,并不是想瞻仰匈奴单于冒顿的旧日荣光。
而是为了更顺利的进攻中原王朝。
就如檀石槐将王庭设在弹汗山,是为了更好对幽并二州的边郡用兵的战略意图一样。
然也,轲比能一直都有成为第二个檀石槐的野望。
但他只是小种鲜卑出身,控制的地方只有代郡、上谷等塞外之地。
想要成为一统鲜卑的单于,就先击败檀石槐的直系血脉,并吞他们的部落、占据他们的牧场,让所有鲜卑部落首领都认为,他才是有能力继承檀石槐荣光的人。
恰好,檀石槐的后代很不争气。
鲜卑单于之位,几经辗转落在了檀石槐之孙步度根头上。
但他控制区只限于弹汗山到平城一带,无论东部还是西部鲜卑大人,皆不听从他的号令。
这让轲比能看到了机会。
为了心中的野望,他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主动示好于魏国。
如魏武曹操时,他主动纳贡,甚至出兵帮助平叛。
曹丕代汉后,他又主动把之前逃亡至自己属地的五百多户代郡汉家黎庶,及千余户上谷郡汉家黎庶送还了魏国,且用牛马与曹魏贸易通商。
当然,他示好的目的,都是为了加速并吞周边的部落。
如曹彰北征代郡的乌桓时,轲比能假意施救,乘机杀了另一位鲜卑首领扶罗韩,吞并了他的部落,强迫其子泄归泥依附于自己。
扶罗韩,乃当时还是单于的步度根之兄。
这次并吞,让轲比能在草原上的威望大涨,也吹响了攻伐步度根的号角——他要对其他部落宣告,步度根不配继承鲜卑单于之位。
战事也很顺利。
骁勇善战的他,屡次出兵都是大盛。
失去无数族人及牧场的步度根,沦为丧家之犬,转去求魏国庇护,成为了魏国的保塞鲜卑大人。
不再有资格继承单于之位。
但步度根不配,并不代表轲比能就被承认为单于。
草原上奉行着弱肉强食的法则,以血统为继承的荣光覆灭后,轲比能想将称号从“部落大人”变成“鲜卑单于”,就得达到昔日檀石槐的高度——攻打中原王朝。
再怎么不济,也得让如今的魏国,不得不用和亲来换取边境和平。
是故,他将部落栖息地设在了平城,开始频繁攻打魏国边郡。
只不过,与魏国互攻了好多年,他并没有讨到什么好处。
相反,当时任职护乌桓校尉的田豫与雁门太守牵招还曾经合力进军,拉拢着其他边郡的鲜卑部落,于野外大败轲比能,且攻入了平城。
只是很可惜。
在河套平原已失去的情况下,魏国无法坚守桑干河北岸的平城。
不然,就会重蹈白登之困的覆辙。
恰好那时候,田豫被幽州刺史王雄上书诋毁,被调任为汝南太守,势力大减的轲比能便趁机再度称臣于魏国,接受了曹叡的册封。
亦让雁门太守牵招,不得已暂缓了收复雁门郡北部各县的谋划。
自然,轲比能臣服、接受魏国的封赏,不过是一时权宜,为了得到修生养息、巩固势力的时间而已。当魏国将冀州、河东的一部分兵力转去关中,被大汉牵制住时,他便再度生出了攻打并州的心思。
与以往不同,他还密遣使者前去游说步度根。
步度根内附魏国后,就永远都无法被其他鲜卑首领承认为鲜卑单于。
因而,他也转变了心态——想成为未来单于的亲家。
轲比能是以结亲作为利益诱惑,劝说他合兵的,只要轲比能成为鲜卑单于,他的地位也同样水涨船高。
况且,如今的他,在魏国境内也无人庇护了。
断事公允的田豫被调走了,接纳他部落内附的雁门太守牵招,也刚刚病故。
现任并州刺史毕轨,乃是出身官宦世家的兖州东平人,素来对胡虏抱有戒心,且又不甚了解边郡之事。
觉得自己未来堪忧的步度根,思来想去,便选择了叛逃。
冀望着,能与轲比能合力重现鲜卑的旧日荣光。
他叛逃选择的路线,不是经过雁门关,从楼烦关进入桑干河谷。
也很顺利。
得知消息太晚的毕轨,只能选择从阴馆县绕道去拦截,但却被前来接应的轲比能伏兵在侧,击杀了将军苏尚、董弼。
但让轲比能想不到的是,步度根前来依附于他,让鲜卑索头部的拓跋力微心生忌惮。
他担心,本来就很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