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阵斩将夺旗,是所有将领都无法拒绝的战功。
杀透魏军右翼的张特亦如此。
他领着甲骑迂回后,便急匆匆卸甲减轻战马的负荷,以机动力去追逐魏军的中军大纛与在大纛下的曹真。
但很可惜,注诣没有给他机会。
与魏国有灭族之恨的注诣,在魏军右翼崩溃后,便领着羌骑驱马直望魏大纛而去。
魏军大纛的守备尤其薄弱。
那是因为魏中军的绝大部分兵力,要么在支援左翼战线,要么为了直取汉军大纛的那六千精锐正与汉中军缠斗着。
是故,当注诣席卷而至时,魏军仓促聚集起来兵力仅三四百人。
且乱糟糟的,根本没有阵型可言。
亦让注诣纵马长驱而入。
在付出前排二十余骑落马的代价后,驰骋似箭的羌骑,犹如一条灵活的长蛇,从魏军承载大纛侧的车驾前蜿蜒而过。
每骑在纵马而过的须臾间,都会握紧战马缰绳,倾斜身躯舒展长臂,扬起环首刀,狠狠的劈在大纛圆木杆上。
咄!
咄!咄!
伴着金木碰撞与偶尔刀身断裂之声,约两手合握粗细的旗杆木屑飞溅。
仅仅比右翼的陷落晚了半刻钟,在半空飘扬的“魏”字大旗,最终还是跌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汉军就猛然爆发了一阵欢呼。
他们都在大喊着:“曹真已诛!”
是故,所有汉军士卒都以为自方已经胜利了,都爆发了奋勇向前的无穷勇气,争取捞个斩首之功。
而魏军兵卒的反应则是截然相反。
他们被汉军的欢呼惊醒,回首一看,然后脸上就如丧考妣。
大纛已落,立在大纛下的曹真,尚能无恙否?
这种常识让他们斗志全无。
就犹如高耸入云的木塔一样,当底下根基被抽掉了一根支柱,整座高塔都会在瞬息间轰然倒塌。
不可避免的,魏军的全线都迎来了崩溃。
早就岌岌可危的左翼不必说,大纛在视线中消失后,士卒们都转身仓惶而逃,或是扔掉兵器临阵投降。
不管督战队扬刀斩杀了多少,也无法遏制溃兵之势。
曹真与赵俨无力回天,在六千精锐士卒的拱卫下往后逃亡。
这六千精锐,原先是突袭诸葛丞相本阵的。
在张特领着两百甲骑席卷而来时,曹真便知道右翼必然不保。
亦当机立断下令将这六千精锐追了回来,指望在右翼溃败后保住中军大纛不失,依旧能继续与汉军拼消耗。
但右翼的溃败太迅速了。
注诣的两千羌骑来得太迅猛了。
大纛被斫断了这六千精锐才堪堪赶回来,成为护送曹真等人逃离战场的兵力。
不过,汉军仅是追击了十里便作罢。
一来是天色已晚,士卒们已经鏖战了许久,没有体力追击太远。
另一,则是再继续追击,对战局也无有裨益。
曹真已然从战场上脱身,想追击虏获几无可能。
而且丞相此番出河谷,主要目的乃回援郑璞与姜维部的别营,击溃费曜及魏平等部魏军以保萧关不失。
实际情况,也不容汉军追击。
鏖战一日,汉军付出了死伤近五千余人的代价,但战获颇丰。
魏军被阵斩的仅六千余人,但相互踩踏而亡者尚有四千余人,临阵被俘者尽万人!
最重要的是,从仓促迎战到仓皇而逃的魏军,根本没有时间焚毁辎重粮秣,皆被汉军所获。
足足有上万车,足够五万将士月余的用度!
连向来持重的丞相,得闻此战结果后,都忍不住喜逐颜开、冁然大笑。
他为粮秣辎重发愁可不是一两日的事了。
带着如此多的俘虏与辎重,追击自然不可行。
因而,丞相让全军休整二日后,便让俘虏运送辎重粮秣,挟大胜之锐来萧关道再战。
但却扑了个空。
魏军费曜与魏平部,已然解围退兵离去了。
连在平襄城的郭淮部都退兵了。
先前,他们得到曹真传信预备夹击后,便开始整顿兵马,且频频遣了许多斥候打探丞相的归程,亦打探到了这场野战。
曹真都大败而归了,不仅前后夹击的战略成为水中月镜中花,他们还需火速退兵。
不然的话,待丞相领军至,他们反而成为了腹背受敌的一方。
不过,他们退兵了,并不意味着这场战役结束。
被精锐护卫逃归的曹真,归到高平城后,合沿途收拢及陆续自归的溃兵,兵力达到了约莫两万——那不知所踪万余人,应是夜里饥寒交迫毙命、或主动或被动的走散了。
遭遇惨败,这两万人短时间内无法再战,但守城却是无忧。
是故,曹真将赵俨留在了高平城,自己带着亲卫赶往祖历县与夏侯儒部会合,与同样退兵到祖历县的费曜等人围困城池。
且是深沟高垒落营,做出长期困死之态。
战略意图很明显。
野战失败,也意味着打通萧关道的战略失败,接受现实的他便选择了最初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