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家将军,这是我家首领的投诚之心。”
骨连捡起地上的巴掌大羊皮,十分恭敬的双手奉到姜维跟前。
羊皮打磨得狠精致,不仅刮去了所有细绒毛且经多次鞣制,令皮质光洁柔软无异味。上面以炭笔绘了些线条与圈圈点点。
很明显,绘图之人无有这方面的天赋。
但白昼观摩过魏军守御工事的姜维,一眼就辨认出来了,此乃鸣沙山一带的守御部署图。
“文容,且来一观。”
将羊皮轻轻铺展在地上,姜维从士卒手中取出一火把之余,还不忘出声唤张苞。
盖因此图与他白昼所见相差甚远。
如他们远远观摩魏国守御时,并不能看到分别依着屈吴山与鸣沙山而落的两座军营背后,竟是有浮桥横连对岸的。且依着大河流向而修筑的数座戍围,在对岸都被画上了一行“XX”,不知代表着什么。
难道是魏军辎重存放所在?
张苞看罢,心中自作猜测,抬头见姜维仍旧在思索着,便径自对骨连发问,“壮士,此图我大致能看懂,如这五个点乃是魏军戍围。然而,贵部首领在此戍围对岸的留墨,不知其意何指邪?”
闻言,骨连微微探头而看,待确凿张苞所问何处后,才轻声道,“回汉家将军,这是魏军的床弩与霹雳车。”
竟是床弩与霹雳车?!
顿时,张苞愕然。
并非是在质疑于这种没有城池可依的地方,魏国竟有这种笨重的攻守器械。
先前魏国令夏侯儒围困鹯阴城塞时,就从关中转运来了不少器械,且在后来郭淮督兵赶至合兵后,还用来尝试着攻城。只不过强攻无果,魏国便转为继续围困城池,将这些器械运走了而已。
张苞的惊诧,乃是他能隐隐推断出,魏国将这些器械部署在戍围后方的用意。
毕竟,床弩与霹雳车的射程皆数百步开外,并不存在大河分隔东西而不得发难的劣势。
“伯约,依你看来.....”
他眼中带着一缕忧虑,对姜维言半而止。
“嗯。”
姜维不动声色的颔首,以手指轻轻点着羊皮上代表戍围的小黑点,目视骨连缓声发问,“壮士或贵部之人,可曾入此些戍围否?”
“不曾。”
骨连微微摇头,语气中也夹带着好奇,“魏国的将军有命,这些戍围两百步内所有人不得靠近,违令者斩!我家首领也不知道为何如此。这些戍围每个戍守着两三百人,并没有什么奇异的地方。”
所有人不得靠近?
闻言,姜维当即继续发问,“壮士再细细回想下。譬如此些戍围内的士卒多久换防一次?抑或每日朝暮食乃在戍围内还是归军营用餐?”
这么一问,倒是将骨连给难住了。
他搔着鬓角,凝眉苦思了好久,才带着有些不安说道,“回汉家将军,我部来鸣沙山时日很短,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大河另一侧,对那些戍围不太了解。不过,我部也听闻过其他部士卒在闲时对戍围士卒的一些笑语,不知道与将军所问有关否。”
“呵呵~~”
轻笑一声,姜维将水囊递给他,“壮士不必拘束,我只是好奇逆魏士卒的日常,并不是什么紧要之事,更非是强求壮士将逆魏调度一一详言。嗯,你听过什么闲言,且说说,不必担心说错。”
“呼~”
骨连接过水囊而饮,略带讨好的笑了笑,不安神情亦随之松懈了下来,“那些戍守的士卒很傻!每日出来用餐之时,他们都不走平坦的沙地,而是攀过后方的山石归营;而且换防归来对岸的时候,也是不走两侧营寨的浮桥,反而以绳索垂入大河划木筏归来。”
果然!
不由,张苞与姜维对视了一眼。
待看到彼此眼中皆有类似的神采后,便皆在脸庞上泛起了一缕苦笑。
盖因以他们之智,不难猜到魏军这些戍围暗藏的玄机。
依水而落的戍围在防御上,自然无法媲美依山而筑的营寨,汉军若引兵来攻,自然也会优先攻打戍围。
如此,两座营寨内的魏军若是出来救援,那就是演变成为野战,抵消了魏军的地利。
而若魏军不出来救,那汉军便可趁势攻破占据,将之当成强行渡河的据点,抑或顺流将下游的营寨前后夹击。
事实上,在白昼看罢魏军守御防线后,姜维与张苞心中都是如此作想的。
但如今随着骨连的到来,他们便罢了此念且暗中道了声侥幸。
彼邓艾严令戍围两百步内不可靠近、那些值守戍围的士卒不敢涉足平坦的沙地,必然是因为每座戍围前都布满了陷坑与铁蒺藜,甚至是以薄木板承沙土掩饰的壕沟!在依托戍围对岸的床弩与霹雳车,汉军若是强攻,那就是落个死伤惨重的结局了。
亦是说,逆魏在阵地守御这方面堪称无有遗漏矣!
彼邓艾能得逆魏雍凉都督司马懿器异,拔于微末、授予重责,委实一时良俊也!
心中感慨了声,姜维对这个不曾谋面亦名不经传的对手,愈发忌惮了起来。
张苞亦默然。
先前他汲汲催姜维尽早出兵,乃是心中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