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痛发狂的战马,终究还是有近两百匹撞入了南匈奴骑兵阵内。
虽然仅是突前了数十步便悉数毙命倒地,但不可免令追击的阵势乱了。
如在后排的费曜部等有时间缓冲的其他骑兵,在见事不妙时皆拨转马头往侧避让,让原本疏密得当的追击阵型变得了乱糟糟的。
这也是督两百西凉铁骑掩在后的离唐芒,意想中的机会。
仅凭数百战马引发的骚乱,是无法将追兵拖延太久的!
至少,不能让张苞等人悉数渡过大河。
对岸的姜维已然布下了强弩阵以及放来了简陋木筏,但逆魏的骑兵太多了。他们完全可以在强弩阵的射程外,以弓箭狙杀渡河的汉军。
以南匈奴数千控弦之士计算,横渡的汉军在无有盾橹护卫之下避无可避,恐归到对岸的十不存二三。
如此,离唐芒唯有趁着对方的阵型混乱之际,再冲杀一阵再拖延一阵,为张苞部争取更多时间,让更多袍泽渡河归去。
虽然他知道此举乃是飞蛾赴火。
是的,即使他杀透了敌阵,亦无法归来了。
魏国数千骑已然合拢了,巨大的兵力优势让他没有再度翻身杀回来的机会。
且无需多想便可知,南侧乌水河谷汇入大河口以及北侧鸣沙山-贺兰山的豁口也必然会有魏军戍守,他们无有归路了。
但离唐芒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也没有必要去想那么远。
他就知道“士为知己者死”。
虽然他并不会书写这几个汉字,且出身乃卢水胡,是一个马贼首领。
但他同样是河西男儿。
受人恩惠,当不计死生报之的河西男儿。
昔日他的从父伊健妓妾,带着部落被逆魏剥削的愤慨前来鹯阴城塞投诚汉军,郑璞便不以他出身粗鄙、不顾他乃是一个恶名昭著的马贼,将他收为扈从让他持刀矛影从在侧。
是的,如果他有歹心,有无数次机会提着郑璞的首级入魏当君侯了。
这种以性命作为代价的信任,他铭感五内,不曾有一日忘却。
且马岱将他擢拔为校尉、授予督领千余西凉铁骑之权,这其中便有郑璞笃信他的缘故。
毕竟,依大汉旧制,边地羌胡不得授予重兵。
君不见,昔魏匈奴保塞大人胡薄居姿职与匈奴支系梁元碧,入汉后皆仅督两百骑为大军斥候?
张苞乃是郑璞的妻兄。
让张苞得归河西,亦是他可报郑璞的恩义。
“呜~呵!”
松开了马缰绳,双手持长矛,他吼出了凉州羌胡冲锋的呼哨,率先撞入了魏国骑阵。
而一直默默紧随他身后的两百西凉铁骑,同样带着死生无念的果敢,迸出誓死断后的豪烈。
“呜~~呵!”
正面迎上南匈奴骑兵,才刚刚松懈了被战马冲击践踏的惊悸,便又迎来了西凉铁骑的冲阵,一时之间兵将不相录,根本组织不起抵御。
故而也被离唐芒一举突入,本就混乱的魏阵愈发混乱了。
各级将率整阵的呵斥声、士卒被长矛杀死的哀嚎声、被袍泽推攮的惊恐声,尚有战马受惊的嘶鸣声,犹如涟漪般飘荡了整个魏骑阵。
唯有费曜督领的关中精骑仍镇定自若。
但他无法驱兵去阻拦离唐芒的突阵,抑或是继续前去追击张苞部。
那些南匈奴骑兵在骚乱下,竟有不少骑慌不择路往关中精骑这边涌来,堵住了费曜部的进退之路,令他徒作目眦尽裂而发做不得。
没办法,他若依临战军律下令将这些胡乱行走的南匈奴骑兵诛了,只会诱发更多的混乱。
他们毕竟是前来助战的,可不会认魏国的律法。
不过,离唐芒的人数委实太少了。
待他趁乱穿透魏骑阵时,跟随在身后西凉铁骑仅剩下了百余人,且或多或少带着小伤,但仍士气如虹。
离唐芒手臂上也被划了一刀,血迹透衣。
“呜~呵!”
带着杀透敌阵的亢奋,他高呼一声,引着残骑一路马速不减往东而去。
待回头看见魏国并没有及时派轻骑来追,这才放缓了马速,对麾下笑谓之,“我等深入魏境、归路已断,诸位便暂且随我当贼寇罢!”
闻言,百余骑皆一阵沉默。
但少时后,人人轰然应诺,皆畅怀大笑。
无他,以大汉对军户的待遇,他们的家小必然会被善待,无需为念。且轻生死的西凉男儿刀矛在手、战马在胯,何惧天地之大!
就是难免,马蹄向东时人西顾,眼眸中带着几缕不舍。
而离唐芒在回望时,心中还有一缕欣慰悄然落地:此刻,张将军已然渡过大河了吧?
仲冬时节,大河尚未结冰。
且正处于枯水期的水位明显下降了不少,极大缩减了两岸的距离且让水流不再湍急,这令木筏横渡提供了许多便利。
只见依屈吴山营寨的大河畔,许多烧当族众或牵马走浮桥,或弃马坐木筏归去。
但被数十亲卫护着的张苞,仍旧驻马在对岸,时不时以马槊挑开稀稀疏疏的箭矢,时不时出声催着麾下渡河。
昔张飞敬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