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熟人的目光,走近了,就听到赵老三说:“哎呀姑奶奶,俺今天算是服了,要什么东西你给句话,我给您交行价总行了吧?我在这市场混了十几年,这里还是窝棚的时候俺就来了,今天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乾启吃惊,这姑娘什么本事,交行价都逼赵老三说出来了。交行价,就是行家对行家,不挣钱的价。
可那对面的人,只是不说话。
赵老三好言又说道:“要是别人,我一准以为是来给俺砸摊的,可我知道大姑娘你不是,可姑奶奶你想要什么东西,总得给我说一声吧。”
显然,赵老三已经快要被这位客人折腾到精神错乱了,说话一会我,一会俺,一会你,一会您,从最开始叫的大姑娘,大小姐,现在姑奶奶都叫上了。
终于在这时,那姑娘开口了,“那个……”很婉约软和的语调,语速也不紧不慢,“我和人在斗口,要来这里买东西,三千块钱,不能多花,一共十九个人呢,不止要开门到代的真货,还要保证东西最后估价比他们的都高!”
赵老三愣了,一张脸瞬间傻的好像挖坟时看到了活化石!
开门到代是行话,就是真货,够年份,到年代。可才三千就想找开门到代?还要比另外十九个人的都好?
她,她,这,这关我什么事?她怎么就推给我了?又不是我和人斗口?赵老三看着眼前的姑娘,一时说不出话来。
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别看他是河南农村出来的,可这些年,他自认已经练的可以见人说人话,见鬼能聊天,但今天这事,整个市场,闻所未闻呀。
旁边看热闹的摊贩早就乐了,这客人呆了这么久,他们的客人停停走走,赵老三这里,一个生意都没做,要不是早前乾四爷来一趟,赵老三现在都要吐血身亡了。
“你不是说,什么都可以找到吗?”那女孩怕他不死,还又软和地又加了一句。
乾启都快笑死了,走过来蹲下说:“原来还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上门,赵老三,你这生意做得可真有意思。”他早看出了,赵老三对着这个客人,是一点办法没有,最后也得去跑腿,不如给个台阶。
赵老三哭丧着脸,“乾四爷,您给我评评理吧。”
“和个姑娘,你讲的什么礼。你这里人面广,她能到你这儿,不也是缘分。”乾启含笑说。
宝珠听这人帮自己说话,转头望过去。
对上一张年轻的脸,清亮的眼神,俊气的下巴,按这年代的标准,这可是一张能令女孩子尖叫的俊颜。
乾启也趁机看她,一看之下,说不出心里什么味,真还就是那天那个女孩子,可怎么还是这么憔悴堪怜,难道过了一个多星期,她都不吃饭的吗?
宝珠也没说话,她只是很没出息的想着:逛了一早晨,没想到唯一看上了的东西——就是这男人身上的衣服!那狐裘的领子,一看就很暖和。
赵老三已经回魂了,他陪着小心对宝珠说:“这是乾四爷,我可给你说,他也算行里人,大姑娘您问问他,现在咱这市场可能有那样的好事?别说三千,现在三万,在这也别想买到一件半件像样的东西。”
宝珠当然知道东西难找,所以她一早就打定主意了找人,她说:“可你不是说,你们这里,有兄弟七个吗,难道还找不到一点开门到代的实在东西?价钱也实在的。”
赵老三狠狠一拍大腿,“原来我说的话,在这等着我呢。”
宝珠笑:“你自己说的。”
“行!认栽了。”赵老三一咬牙站了起来,“老头子今天豁出去了,我去给你找。”
宝珠赞赏地看了看他,说:“那这事,我就拜托给您了!”
赵老三急忙挥手,生怕她多说一句,自己都要心脏病了,对旁边人说:“帮我看着摊。”又看向乾启说:“乾四爷你随意,我给这大姑娘跑腿去。”说完,真的就去了。
宝珠远远看他肥大的身影挤进人群,低头看了看表,时间还早着呢。用最少的时间,精力,一向是简大当家的原则,其实今天只是赵老三先撞上了,换成另外一个其他人,宝珠一样有别的办法,让他为自己跑腿。
古董这行,说白了,是各种知识体系的博弈,也是人和人情商加手段的博弈。
旁边的摊主凑过来笑着问:“我可没见过赵老三跑这么快,姑娘和谁斗口?彩头是什么?”人人都有颗八卦的心。
宝珠说:“一起玩玩,彩头不大。”
摊主看她不愿说,也不再追问。
乾启却终于想好了词,低声说:“那天……我们见过,在隔壁街的楼下。”
宝珠转头又看了他一眼,想了想,点了点头。
乾启连忙说:“那天真不好意思,我和朋友开玩笑来着。”
宝珠愕然了,就为个这事,他还值当特意来说一次,她有些奇怪,“你拐了一趟回来,不会是特意为了说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