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只不过是雷泽之中的一条小蛇……”
不需要陈亦追问,玄蛇已经出神,陷入了某种回忆中,自己诉说了起来。
“浑浑噩噩,终日只知觅食乞活……”
“直至有一日,无意间,进了大泽之畔,一座佛寺之中,于寺中大殿,闻听寺中僧人早课诵经,只觉十分动听,竟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好奇之心,便盘于殿旁窗前老枝上,听寺中僧人诵经讲法,”
“初时我并不懂经中之意,只是那诵经声让我十分愉悦,平日里,便是饱食一餐,也绝无这般舒畅,”
“于是此后我每日都来到寺中,时日一长,不知从何时起,我竟一扫昔日浑噩,福至心灵,晓得这当是我机缘,更是就此盘踞寺中不走,早晚沐浴晨钟暮鼓,经文佛法,神智渐开……”
“又是数年光景,我终是被寺中一个僧人发觉……”
“那僧人虽发现我每日于老树上偷法,却并不曾驱逐于我,反于每日早晚课后,又来到我盘踞的老树下,也无其他言语,只是盘坐闭目,诵念经文,诵完经文,又将经中词义逐字逐句拆开来讲解,”
“那时我神智初开,只当是自己福缘深厚,这僧人太过蠢笨……”
“从此后,我神智灵光每日俱增,便觉寺中太过沉闷,又久未饱食血肉,便出了佛寺,寻觅血食……”
“原本我只想寻些鸟兽,不想于山中遇一樵夫,我此前从未伤过人命,更未吃过生人,只因我原本不过是一条小蛇,并无此能为,只不过此时我非但灵智大增,身躯也变得十分庞大,”
“胆气也便跟着壮了,那樵夫的气味,实在令我垂涎三尺,我便藏于林中,趁他不备,将他一口吞了!”
此时玄蛇竖瞳之中,闪过一丝猩红血色,原本渐趋平和的气息,又开始变得有些暴躁血腥起来。
陈亦轻轻哼了一声,五指微紧。
玄蛇便觉浑身似被一只巨手紧紧攥在手中,剧痛无比,忍不住挣扎痛嘶起来。
它却没有求饶,竟顶着剧痛,继续说着。
“吞了那樵夫,我再回到佛寺……”
“那僧人再见到我,便紧紧皱起了眉,他一眼便看穿,我是刚刚吞吃了生人,”
“他看着我摇头叹息,言道:你第一日到吾寺中,吾便心生喜悦,小小蛇儿,竟也有慧根佛缘,果是佛法无边,慈度众生,吾当有教无类,便任你在殿外旁听,”
“只是你终究是异类灵智未开,难闻我佛真义,吾便亲自为汝讲经,度你开灵,”
“却不想,如此反倒是害了你,”
“虽说佛经有教,众生平等,只是吾终究未得正果,做不得佛,成不得祖,没有菩萨佛祖那般胸怀,吾尚为人,你吃了人,吾便不能容你。”
玄蛇缓缓道:“当时我十分惧怕,那僧人又道:你莫要害怕,吾持戒修佛,不杀生,只将你囚于寺中,随吾左右,不得自由,若有一日,你能悔悟,吾便放你出寺,让你去赎还自己所造下的恶业。”
“我自是不肯,便想将他也吞了!”
“只是我以为那僧人瘦弱,怕是都经不得我一撞,却不想,僧人只是摇了摇头,如你一般,一手虚握,便让我动弹不得,”
“从此我便真的只能随他左右,半步不得离。”
“我自是不愿就此受制,每日都想着如何将那僧人吞了,只是无论我如何偷袭,哪怕是趁他入定、熟睡,也从来都伤不得他分毫,直至一日……”
玄蛇说到这里,竖瞳之中现出一种极端的恐惧之色。
“我在沉睡之中,突然被一阵嘈之声惊醒,睁开眼后,便发觉我已身陷一片火海……”
“不止是我,整个佛寺!都在一片火海之中!”
“那火……黑色的……好冷!”
“火里爬出了无数的恶鬼!”
“见人就杀!见人就吃!”
“嘶吼!”
玄蛇竖瞳中尽是恐惧,极力挣扎嘶鸣,却始终被陈亦死死擒住,无法动弹。
陈亦见它变得越来越疯狂,分明是陷入了魔障。
便张口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声音之中,自有神通佛法,令得玄蛇微微一震,很快便安定下来。
竖瞳望向陈亦,露出几人意外和敬畏。
陈亦道:“继续说。”
平和的声音让玄蛇十分安宁,心中虽恐惧犹存,却再不能扰它心神。
便继续道:“我见到,寺中佛殿佛塔在黑色火海中倾塌,佛像被黑火吞噬,僧人四处奔逃、呼嚎,却逃不过不断从火中爬出的恶鬼,被生生撕裂、啃咬、吞食……便是能逃过鬼口,也无法逃过那黑火吞噬,被那黑火上身,竟是肉身成魂,魂魄也不得解脱,只能于那黑火之中惨嚎不止……”
“我虽是卵生野蛇,弱肉强食,可也不曾见得这般景象,那哪里是什么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