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也不答,只将一只手伸到墨夷明月面前。
墨夷明月之前见她反应完全不是往日水准,又须得顾逸须臾不离的照拂,心中虽难以相信,却仍凭直觉有了大概猜测。等到她把手伸出来,他始而色变,一时未敢去探她经脉,只是转向顾逸道:“少师,这是怎么回事?”
顾逸已然一手接过阿秋那只玲珑如玉的素手,将其静静推转回去,处变不惊地道:“她之前在天牢被关了二天,颗粒未进,想必亦未曾少受煎忧。我赶到时,她已内力全失。”
墨夷明月失声道:“什么?”他脸色数变再三,沉声道:“大师兄不是在朝中吗?他未曾出手?”
顾逸替阿秋回答道:“左相的确曾尝试相救,但他被裴夫人阻于天牢外。”
墨夷明月忽而立起背向他们二人,是再难以抑制乍闻阿秋遇险的心中波动。
片刻后,他只淡淡道:“所以,想必这才是少师要收阿秋为关门弟子的真正原因。”
与天下无关,与她刺秦令主的身份无关。因为阿秋此时已无自保之力,却还要在风云诡谲的宫廷暗斗中尽自己的一份力有关。
与风流蕴藉纵情洒脱的公仪休不同,墨夷明月虽看似粗豪落拓,在门中的评价却是“胆大心细”,凡他过眼之物,均能纤毫不忘。
顾逸与他江上相逢兵刃相见时,落下的那枚阿秋的花钿,已让他知晓了阿秋在顾逸心中绝不平常。
但这不平常,究竟不平常到何种地步呢?阿秋自己知道吗?
顾逸顿了顿,显然并未料到墨夷明月亦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他略一沉吟,道:“这只是一部分原因。”
另一部分原因,却是藏在他心中,从未对任何人提起的。
阿秋本来就曾与他有师徒之缘。她从出生起,就算是他的弟子了。
墨夷明月忽然道:“好,很好。”
他电转回身,直视顾逸道:“少师要收阿秋为徒,不是在问我师父的看法么?我现在便可以回答你,我师父的答复是,他将这个徒儿还给你。且他说,不需你的任何承诺。将来的事,战场上见分明。”
这个消息听在阿秋耳中,却如半天起了个霹雳一般。
她当时苦于武功失去,无法再向外界传递任何讯息。对顾逸的提议,她只觉得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故此随意应之,却未想到顾逸如此快就向师父传了话,而师父亦如此快便将回信带来。
而结果,更是出乎她意料之外。
师父说的不是“可以”,而是“将这个徒儿还给你”。
难怪,墨夷明月见到本应只是宫中典乐的她与顾逸同行,却并无半点诧异。
墨夷明月一瞬不眨的看着顾逸。顾逸的神情却是意外。
这意外,想必不是因万俟清答应了他的要求,因顾逸当时所给出的条件,是世间根本没有人能拒绝的。
而是来自于万俟清的丝毫不取。
而唯其丝毫不取,墨夷明月才知其中用心之深险。
作为弟子,他无法对师父的作为置予任何评价。但他唯一期望的,就是师妹阿秋不要卷入太深,误入歧途。
兰陵堂中人看待感情超脱而理性。他本人并不在意顾逸和阿秋究竟是何种关系。
但最好那关系对阿秋无害。
少师顾逸名重天下,金口玉言。他说是师徒,那便只能是师徒。
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墨夷明月下定决心,直视着顾逸道:“少师收徒,乃天下大事。如若不嫌弃,今日就由本座做个见证,少师可于此堂受阿秋三叩之拜,礼成后,会由刑风堂通传天下,言少师得佳徒高弟,后继有人。少师以为如何?”
他吃定的是,一旦拜师礼成,天下众目睽睽皆在,顾逸决不能再有其他心思。
而一向止水不波的顾逸,对着精于门槛的老江湖墨夷明月,一个目光交击之间,便明了了对方心思。
他只想护着阿秋,却并不想与兰陵堂中这类心思极多心怀叵测之人打交道,更不愿受对方挟制。
是以,他淡然道:“不必。顾某之徒,我自能令天下人知她是我弟子。”拉着阿秋便要立刻离开。
墨夷明月在他身后意味深长地道:“少师是君子,自不会欺天下人,却也望你不欺本心才好。”
顾逸身形一滞,不知为何觉得这话听了极其刺耳。却只脸色略沉,仍是带了阿秋离开。
阿秋却扭过头,喊道:“二师兄,记得把帮我买的东西送去金陵台!”
墨夷明月一怔,几要苦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