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太爷听闻消息,满脸笑容拄着拐杖赶来时,杜宗州刚被几个小厮捆住,准备送回他的院子看管起来。
“老大媳妇,这是怎么了?”老太爷的声音都在颤抖。
大奶奶已哭得不成人样,面对一向威严的公爹,多年来第一次默不作声,只顾伏在赵妈怀中无力悲坳。
厅中无人敢说话,老太爷生了气,拐杖杵在地上,不断发出“跶跶跶”的声响。杜管家无奈上前,将来龙去脉一一禀告。
去年刚死了一个孙子,今年接连又废了两个孙子,老太爷当下就受不住了,身体不受控制地直直往后倒,幸而后面有一小厮接住了他,要不然此番真是生死难料。
大夫把脉后,说老太爷是肝郁气滞,需安心养神,切勿再受刺激。
秋色和竹青扶起头发散乱的大奶奶回房,李吟娥等厅中人走完才慢慢踱步回去。
前世,她被他们送进节妇堂那日,也是在前厅中,杜家人围着她,左一句光耀门楣,右一句克尽孝道。她苦苦哀求他们,说自己愿意守节,但求求他们不要关着她。
威严的老太爷坐在太师椅冷冷发话,说住进节妇堂,闭门不出才能表明她的决心。她向大奶奶求助,向大房每一个人亲热喊着她吟娥的人求助,无一人回应。
她的苦难自前厅开始,杜家的苦难也该从这里开始!
大奶奶回房后便一病不起,管家权再次给了二奶奶,眼下自己儿媳正有孕在身,兼之二奶奶向来不想管家,特意来找李吟哦,希望她能接手。
“婶婶,吟娥这身子,想为杜家分忧也是有心无力。”李吟娥无力回道,她的声音嘶哑,面色苍白,一身白衣更显柔弱。
菘蓝在旁解释,说这几日大奶奶悲痛欲绝,大少奶奶整日在荣寿堂伺候。
大房不到两年,连出好几件祸事,二奶奶不好再说下去,叮嘱李吟哦注意身子后便离开了。
“诺,春花娘子做的桃脯。”等人一走,裴似从阁楼上下来,递给她一盒果脯。
夏日闷热,吃着甜中带酸的冰凉桃脯仍不解暑,裴似无奈,拿着蒲扇在旁为她扇风。两人在房中聊着,菘蓝着急跑来,说大老爷回来了:“大少奶奶,大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等李吟娥带着菘蓝到时,荣寿堂中多了几个陌生的婆子,秋色引她进去,大奶奶正与一老夫人在房中交谈。
她如果没猜错,这人是二老爷的恩师周丞相的寡嫂,自请守节的周老夫人。
前世,老太爷训她时,最爱提这位周老夫人,说她守节前已是夙夜劬心,勤不告劳,守节后更是节孝兼全,教子有方。
连这位周老夫人都请来了,她想起裴似前世所说,一个牌坊而已,他们竟到了如此疯狂的境界?
“今日瞧着娘脸色好了不少~”李吟娥端庄行礼,而后想起此行的原因,不解地问道:“听说爹找我,可是找我有事?”
大奶奶招呼她坐下,又帮她介绍来人,果然是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身形瘦削,眼窝凹陷,稀疏的银发白得透亮,这般热的天气竟穿着女子领旨才会穿的宽袍常服。
“老夫人,这便是我的儿媳李吟娥,”大奶奶拉着李吟娥的手,说完这话还特意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我儿去了已近一年,如今家中接二连三出事,吟娥自嫁进我家,真真没有一日是舒心的...”
说罢,抽出衣袖中的手绢,止不住哭了起来,李吟娥没有安慰她,只盯着对面一脸深意的周老夫人。
“好了元凤,说正事!”周老夫人说话中气十足,一句话把大奶奶震慑地不敢再哭,好言好语跟李吟娥解释起来叫她过来的原因:“吟娥,周老夫人守节二十余年,上月被陛下旌表,说是卫朝女子的妇德楷模!”
“原是周老夫人!”她恭敬地起身跪下行礼,语气中满是敬佩。
周老夫人满意了,开口让她坐下说,三人在房中各怀鬼胎的聊天,李吟娥一直装傻,绝口不提节妇二字。
对面二人失了耐心,大奶奶先忍不住,说裴知府为了政绩,要选几个节妇,点名要杜家出一个人:“吟娥,不是爹娘逼你,全因裴知府是陛下亲信,位高权重,哪是杜家能惹得起的?”
李吟哦看她一副被逼无奈的凄惨模样,心中只觉好笑,她口中不择手段逼人守节的裴知府,日夜与她在一块,哪来的点名要她守节?
杜家心思果真歹毒无比,前世搬出圣旨诓骗她,今世换成了只手遮天的裴似,若她不认识他,估计此刻已被他们吓到。
“娘,裴知府竟是这种人吗?我听闻二叔的恩师是周丞相,我不信周丞相也治不了他!”李吟哦说着说着,声量渐高,最后甚至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作势要去二房。
周老夫人喊住了她,说女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她既嫁到了杜家,就该为杜家光耀门楣!
“不知吟娥该如何为杜家光耀门楣?”她疑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