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汝会水。
甚至可以说,十分擅长。
所以刚被癫狂的老冯拖进水里的时候,她内心其实还挺平静的。
前世在东陵和竹茹游历的时候,她们曾经在小屏川遇上了黑心的艄公。这些暗匪见她们只有两个姑娘结伴同行,没有护卫之人,便威胁她们交出所有的行囊包裹,不然就把她掀翻进水里,甚至还想行不轨之事。。
结果,却因为有竹茹这么个人不可貌相的小祖宗,还有温玉汝手里的麻针,最后全死在了那些养了许久毒性剧烈的宝贝们手里。
让竹茹心疼了许久。
从小屏川回来后,师父知道了这件事情,就责令她们二人习水。
“做我徒弟,怎么能不会水?”师父一边嗐声叹气,看她们俩的表情恨铁不成钢,一边拿出了根粗长的竹竿来,“从今天开始,我就开始训练你们的水性。”
二话不说,一竿子把她们俩打进了无忧谷的湖里。
没想到她们没在东陵被匪徒打进水里,最后却被自个儿师父打进水里了。
那可恶的家伙提溜着竹竿,跟逗猫似的提着她们俩玩,每每在她们俩快被淹死的时候再出手。
一开始的时候,那种铺天盖地的水压和窒息感还让她心惊肉跳,但被师父出其不意地打进水里无数次后,她就等闲视之了。于是按照师父说的,学习水中吐纳的方法,到最后在水里潜行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游刃有余。
最后还开始学如何在水里隐匿行踪。
因此,老冯突然来这么一袭击之后,温玉汝异常冷静,甚至还能分出心神去思考,若是老冯没死透,她在水下怎么反击。
直到一双手抓住了她,把她从沉溺的静谧中唤醒了。
温玉汝艰难地眯起眼睛,只看到了泼墨般的长发,在水里肆意地蔓延开来,遮住了对方的面容。
没有看见脸,她的心中却奇异般地生出了一个念头:是裴彦钧?
那只冰凉彻骨的手死死地抓住她,裹挟着水流,大力把她拉过来。
他们在水里恍若拥抱。
世子苍白的脸在黑发掩映中若隐若现,痛苦的表情纤毫毕现,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
温玉汝反握住他的手,某种笃定的直觉油然而生。
是裴彦钧,是他。
前世,那个病重的夏夜里,那一双手,也是这一模一样的感觉。
某种同样苦闷的气息,从两世的裴彦钧身上传了出来,通过这双手,传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世你说喜欢我,所以这么不顾一切地跳了下来。
可那一世的你,又是为什么呢?你不是因为温怀济冷待我吗?不是因为楚兰襟厌恶我吗?甚至因为见都不想看见我一眼,所以新婚之后立马分房而居,恨不得距离我三丈远。
那那个时候,你又为何在我重病的时候偷偷来到我床边,握着我的手叹气呢?你在想些什么?
上一世,裴彦钧死的时候,才只有二十岁。一个男子最风华正茂,龙精虎猛的年纪,他却被万般剧毒耗尽了生机,油尽灯枯。走的时候痛苦万分,几乎用指甲把自己腿上的肉全部刮了下来。
温玉汝作为妻子,见到了他最后的容颜。
他脸上的表情竟然出奇得宁静。
明明死得那么痛苦,最后却浑身都是解脱之感,仿佛走完了一条遍布荆棘,鲜血淋漓的路,终于不用再走了。
直到他彻底没了气息,自己这个嫁给他一个月的新妇,才第一次这么近,这么无所顾忌地注视着他的容颜,不用担心他生气了。
寒冷的河水中,裴彦钧的嘴里冒出了一串气泡,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把手下的人托起来,自己的四肢却僵硬起来。
温玉汝一眼对上了他这仿佛失去生气的脸庞,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的那个时候,看到的最后一面的他,心头大震。
裴彦钧……裴彦钧!
他不能死——她还没有弄明白那一切,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一瞬间,两世交加,如梦似幻,让她分不清哪边是现实,哪边又是幻世,只能箍住他的身体,熟练地扑动着身体往上浮去。
这一切都只在转瞬间。
眼见着昏了头的世子抽开随从,二话不说自己先跳下河,晋州府君差点吓得尿了裤子。
“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去救世子!”
世子妃出事,还能都推给丧心病狂的匪徒,世子当着他的面跳进河里,这要是出了事他能推给谁?陛下和宁王怎么能放过他!
司砚早在主子发癫的同时就跟着跳了下去,无奈护城河实在太深太大,他的水性也不算很好,只能顺着模糊的视野艰难地潜过去。
南衙和晋州众擅长水性的府兵们,各个像被下的饺子入了水,火急火燎地寻找贵人和匪徒。
最先被捞起来的是老冯血迹斑斑,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