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彦钧不得不承认,玉汝说的是对的,和她额头相抵:“是,如今内忧外患,我该暂时放下那些心结。”
只是不知道,皇帝打算从什么地方入手呢?
没多久,温玉汝就想到了一个解决的好办法。
这还是多亏了一封来自东陵的信笺。
她那个撒腿没的师父,在东陵的这一行并不顺心,似乎还遇上了颇为难缠之人。
解无忧原本打算在东陵见一见老友,把事情了结之后,继续留一段时间,潜心研究东陵一脉的医术,结果发生了许多不悦的事情,便坏了意兴。
“师父似乎想离开东边,但是下一步去哪里还没有打算。”温玉汝拉住裴彦钧,“我在思考,若是让师父跟着北上的话……他和王爷,心里都乐意吗?”
裴彦钧呵呵道:“要是父王知道,就是他救下了自己的死对头,间接地帮了北狄人那么多忙,只怕会直接一枪捅了他。”
一提到玉汝这个半路突然认下的师父,裴彦钧的心里就不得劲。
那个古怪的游医,自己浑身都是谜就罢了,还私通敌军。要不是看在解无忧是被逼无奈,在晋州又帮了他们许多忙的份上,以他的脾气,怎么也得把解无忧的底细审问清楚,再押送回来。
结果他好不容易走了,现在玉汝还想让他跟去玄甲铁骑?
裴彦钧想了想自己父王的狗脾气,十分担心玉汝这个便宜师父到时候还能有几条好腿。
“遇到和玄甲铁骑有关的事情,父王是一点情面都不会看的。”裴彦钧抛下自己的那些私心偏见,认真道,“解先生之前和北狄的那些纠葛,很难不让父王不对他产生警惕怀疑之心的。而解先生,也不见得就愿意去北疆苦寒之地,被严密管控,不得自由。”
玄甲铁骑在他父王的执掌之下,犹如铜浇铁铸,为了防止泄露军情,对每一个人——包括军医的一举一动,都监管严格,尤其是在十年前雪三营的悲剧发生之后,愈发令行禁止,出入上下,全都要记录在案。
解无忧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能够忍受得住这种日子吗?他又得不到什么好处。
“但是我实在是担心……”温玉汝欲言又止。
而且以她之前对师父的了解,他对于玄甲铁骑,应当还是十分赏识可惜的。
前世宁王出事之后,北边并没能太平很久。
皇帝的人接管了北方的兵权,北狄人得知了大楚国的内乱后,没有放过千载难得的机会,趁着北方军权交接,彼此磨合得还不好的时候,汹涌来犯,连下几城。
一时间,北方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那个时候,温玉汝就跟着解无忧一起,去了北方,救治那些失去故土和家人的难民,还有不得补助,被朝廷放弃的残兵伤员。
能救一个,是一个。
一位失去了俩条腿的士兵,遥遥望着已经被敌人侵占的故土,泪如雨下,咬牙切齿:“若是大帅还在的话……”
大帅,只有宁王裴昼川,会被这么称呼。
他原本也是玄甲铁骑的一员,大帅去世后,他就跟着少将军一起想要重振玄甲铁骑的荣光。
可是皇帝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分化少将军的权力,又引发了少将军和大帅留下来的老人们之间的矛盾,以至于玄甲铁骑飞速地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大人物们之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落在他们这些底层人的身上,改变的就是一生的命运。
他原本是前锋营的一员,最擅长重骑突围,可是最后却因为上官在权力争斗中落了下风,最终被分进了步兵营里。最后一战掩护退兵的时候,他的双腿被北狄人钉入了雪地,驾马拖了几里地。
北疆的天气太冷了,物资也匮乏,解无忧也没能救回他的性命。他死的时候,眼睛还望着帐篷外解无忧的马。
解无忧看着他被草草掩埋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宁王一代战神,落得那个下场,朝廷是在自毁城墙。”
温玉汝第一次,从解无忧的身上,感受到了如此鲜明的,名为“痛惜”的情绪。
“只可惜,那个时候我在南疆。”
裴昼川一开始出事的时候,玄甲铁骑是把消息封锁下来的,以免被外敌知道。等到事情瞒不住了,解无忧得知此事的时候,立刻出发北上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们还没能跨过慈江,就听闻了噩耗传来。
北地百姓闻言,人人以泪洗面,哀痛不绝,自发地戴上了缟素。
解无忧看到这个场景,毅然决然,留下来救助北地。
所以,温玉汝想,这一世的师父,如果知道自己有机会,去挽回这场浩劫,未必不会不欣然而往。
而宁王,看上去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别的不说,光是师父治好裴彦钧身体的事情,就足以让宁王以礼相待了吧。
裴彦钧发现了她的急迫,蹙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