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日晒三竿,太阳撒满繁光宫的墙壁,到处都暖烘烘的。林桑青拖着懒倦的身躯爬起来,睁开眼,便见枫栎捧着毛巾立在床前。
昭仪位分不高不低,统共配有两名贴身宫女,八名负责琐碎事物的下等宫女,另有两名太监。如今,白日里是枫栎当值,夜里是梨奈当值,每隔半个月轮转一回。
“娘娘好睡。”枫栎脸上总挂着温和的微笑,像和煦的春风,“马上要立秋了,该是挑选裁制秋装衣料的时候,内廷司的公公来催了好几遍,说您再不过去,好料子都被其他娘娘挑完了。”
裁制秋装的衣料?林桑青这才晓得,原来,宫里做衣裳的料子是要自己挑的,好的被挑完之后,便只能拣别人剩下的。
动作神速地套上外衫、披帛,她急切道:“那咱们可得快些!”
繁光宫到内廷司有段路程,林桑青还不是妃子,不能乘坐轿撵,只能靠两条腿走路。匆匆赶到地方,其他的妃嫔已经挑完料子走了,只剩下一位嫔妃还在挑选,应该同她一样,也是后来的。
跨过门槛,她抬起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哗,偌大的殿室内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料,色彩纷繁斑斓,苏绣、湘绣、粤绣皆有,满眼是飞鸟走兽四季繁花,好一番奢靡之景。
林桑青咋舌,难怪全天下大半女人想入宫,只要稍微分些宠爱,便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这等好事,谁不想落在自己身上?
嗓音尖细的公公唱道:“昭仪娘娘驾到。”
殿内刷刷刷跪了一地,问安声参差不齐,“娘娘金安。”
她头一次受此重礼,奇怪的是,并无不适之感,似乎她曾无数次被人这样朝拜,已然习惯了。
“起来吧。”她笑着示意,眼睛不经意往前一扫,看清了殿中唯一未行礼的那人——怡嫔。
她立时给她起了个外号:没脑子的嚣张跋扈美人儿,拗口是拗口,但十分贴合她的形象。
“咦,这不是怡嫔姐姐吗?”她腆着笑靠近她,如常打招呼道:“好巧,姐姐也来这个时辰来挑选衣料,看来你我真是有缘分。”
怡嫔轻扫身边的衣料,瞥她一眼,十分不屑道:“你该不会想让我向你行礼吧?呵,林妃娘娘我尚且都不放在眼里,你左不过是昭仪,更不配让我行礼了。”
到底有个做兵部尚书的爹,怡嫔说话就是横,林桑青原本只打算同她寒暄一句,接着便挑衣料去,没想到被误会了。
不配?她讨厌这个词,她再不配,也轮不到她来说嘴,今儿个,她非让怡嫔行礼不可。
“本宫入宫时日短,不懂宫里的规矩,改天得向礼廷司的姑姑好生讨教讨教,问一问她们,这宫里的规矩该不该遵守,位低者见了位尊者要不要行礼。”抬起眼眸,她做作笑道:“但礼廷司姑姑工作繁忙,叫她们特意到繁光宫来一趟,属实折腾。兴许,本宫直接问皇上更好,他是这宫里最有权威的人,只要他给了结果,本宫便无需再去问其他人了。”
正好箫白泽最近在演一出宠信她的戏码,她不能光让他占好处,也得跟着沾沾光,享受狐假虎威的滋味。
怡嫔摸摸手边衣料,斜睨她道:“别以为皇上同你单独说说话,再送你一筐橘子便是宠爱你了,想当初本宫刚入宫,皇上送的东西可比这多多了。光是产自南海的珍珠就送了十颗,其他绫罗绸缎更是不用说,就连淑妃娘娘的赏赐都没我多。”
啥?林桑青有些难过,箫白泽送了别人珍珠和绸缎,只抠门的送了她橘子?这叫什么事!
她正恼得噘嘴,枫栎突然走到她前头,恭敬行礼道:“昭仪娘娘好福气,皇上并未送您庸俗的珠宝首饰,而是送您最喜欢吃的东西,用心良苦可见一斑。橘子虽然不值钱,但重在情意,重在用心,看来皇上很是将您放在心上。”
林桑青知道这是场面话,箫白泽把没把她放在心上,她最清楚不过了。怡嫔秀眉紧蹙,向着枫栎冷声道:“本宫同林昭仪说话,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插嘴,绣月,”她唤身侧的宫女,“把她带下去,掌嘴二十,以儆效尤。”
叫绣月的宫女应声答是,袖子往上一撸,就要拉枫栎出去掌嘴。林桑青错开身子,径直挡在枫栎面前,挑唇向怡嫔笑道:“姐姐同宫女置什么气,这是皇宫,若私底下动用私刑,传到太后和皇上耳朵里,可不太好。”
放软语气,似是一门心思为她着想,推心置腹道:“妹妹无心同姐姐过不去,也不是故意给姐姐难堪,但,宫里可不比外头,这里到处都是嘴巴和眼睛,姐姐一定深有感触。你今日所作所为在我看来没什么,可他日万一传到太后和皇上耳中,姐姐便落得了跋扈的罪名。据我所知,皇上不喜欢跋扈的女子,你看看杨妃娘娘就知道了。”
最后一句话是她信口胡说的,她才进宫几天啊,怎么会知道皇上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怡嫔思忖良久,漂亮的脸蛋儿板着,手底下的绸缎快要被她摸掉毛了。
许是觉得她说的话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