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当今圣上冷血无情, 杀伐果断, 林桑青却觉得,他的心肠并非一冷到底, 起码在对待走到穷途末路的柳昭仪的时候,他并未赶尽杀绝,而是顶着太后的压力给了她一条生路。
难道说,箫白泽喜欢上了那个娇美的美人儿了?
她不是箫白泽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他的心思, 但经过方才的事情之后,她竟有些同情他——若箫白泽根基稳固, 有庞大的家族做后应,淑妃和他说话的时候定会毕恭毕敬,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同样的,若他有能力调配全朝的兵马,不需要借助太后一族的势力,太后也会以绝对温和的态度对他,哪怕他不是她亲生的儿子。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四下里一片安静,太后打了个疲倦的哈欠, 松开握着林桑青的那只手,朝她和蔼笑道:“时辰不早了, 哀家该回宫歇着了, 青青你好生调养身体, 争取早日恢复。”
御膳司这些日子送来的伙食不好, 林桑青便趁机饿了自己好几顿,终于有消瘦虚弱的样子了。她勉强笑笑,露出尖尖的下巴颏,“谢母后挂心,臣妾,咳咳,无碍的。”
太后点点头,又吩咐繁光宫里的宫女,让她们好生照顾生病的主子,若林桑青的病情一直恶化下去,她会治她们伺候主子不周之罪。
淑妃伸手搀扶着太后,将要离去之前,她噙着娇俏的笑容问箫白泽,“表哥可要去淑华宫坐坐?父亲托人送的巴哥犬已经送来了,您说要给它取名字的,可不许诓臣妾,臣妾等着呢。”
花青色常服上缀着的两块玉佩砸在一起,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箫白泽抬头回答她,“朕先看看林昭仪,晚一些过去。”
淑妃抿抿嘴唇,轻轻“嗯”一声,扶着太后慢腾腾走出繁光宫,眸光中升腾起些许期待。
昏暗的殿内只剩下林桑青与箫白泽,还有几个宫女,没有人说话,气氛立时变得安静,只听得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林桑青有些不适应,她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尽量不去看杵在屏风中间的那尊神。
窗外有鸟叫声传来,暂时打破了室内的宁静,那尊容貌俊美的神动动身子,突然开腔吩咐宫女,“殿内太昏暗了,你们去多点几盏灯来,把屋子弄得亮堂些。”宫女们齐声应了,手脚麻利的取来灯烛点上,待点好灯烛,他又道:“好了,你们都出去,朕有话和林昭仪说。”
躺在床上的林桑青登时一激灵——有话说?他们之间能有什么话说?
宫女们道一句“是”,一刻都不敢停,挨个出去了,枫栎走在最后,她最有眼力见,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伴着关门的吱呀声,箫白泽缓步走到床沿边,神态自然地坐下,掸一掸外袍上的灰尘,状似漫不经心道:“都走了。”
心里七上八下,面上仍然装得很镇定,林桑青掩唇咳嗽,“咳咳,咳咳,是的。”
偏头久久望着她,久到林桑青心里打鼓,箫白泽突然笃定道:“起来吧,只有你我在此,就别装病了,我看你装得挺累的。”
林桑青惊得往床榻里面爬了爬,“你怎么知道我是在装病?哪里装得不像吗?”她坐起身子,先是摸了摸脸颊,“是脸颊不够红吗?”又摸了摸嘴巴,“还是嘴巴不够白?”
箫白泽冷冷瞥她一眼,转头将目光放在那头的梳妆台上,“桌子上的脂粉盒子还没盖好,房间里也有淡淡的脂粉香味,你若真生病了,哪里还有心情涂脂抹粉。”收回视线,他皮笑肉不笑道:“想来是你听说朕和太后要来,急匆匆往脸上扑了些脂粉,装作病得脸颊潮红的样子。只是时间赶得紧,你没来得及把脂粉盒子全收进匣子里。”
拿被子垫着下巴,林桑青在心底咋舌不已,她知道萧白泽精明,却没想到他无论在大事还是小事上都精明得很,“那个……”干脆不继续伪装下去,她揉揉脸,讪讪笑道:“您也许不晓得,我特怕麻烦,装病虽然不地道,但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俗礼。”
萧白泽不置可否,他深深凝望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稍许,语气深沉道:“朕问过林轩了,他说不曾告诉你我和他之间的计划,一丝一毫都不曾透露过,那么你是如何得知的?”
他说的应当是和林大人暗度陈仓、合伙除去柳安顺的计划,林桑青坦然回望他,“皇上说什么呢,臣妾愚钝,听不大懂。”
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桃红色的被子上,愈发显得白皙消瘦,萧白泽仍旧深深凝视她,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到什么东西,“朕看不透你,却也清楚你并不是吃闷亏的人,柳昭仪三番四次陷害你、伤害你,你都能像没事人一样容忍下来,这和你的性子不符合。除非你晓得朕和林轩的计划,因为怕打乱它,所以才吃了那些亏。”
萧白泽说什么?他说他看不透她?林桑青不禁哑然失笑。那他们倒是同路中人了,彼此都看不清对方,都拿不住对方的七寸。
她的确知晓林大人和萧白泽之间的计划,不过那是她无意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本着好奇的心理追寻下去,才最终证明那些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