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半年来林桑青过得很是辛苦, 除了要防止扑面而来的算计外, 还要时刻提防藏在身边的暗箭, 也就是她从小就生活在压力之中才能受得住, 要是换成真正的林家小姐,估摸早累病了。
默默在心底给自个儿叹口气, 林桑青问枫栎, “是谁让你潜伏在我身边的, 淑妃?杨妃?还是其它我没有点到名字的人?”
枫栎冷静摇头, “娘娘,莫要问了,我不会说的。”她轻挪膝盖,跪正身子道:“您既然说出这一切,便说明已经做好了处置我的打算, 要杀要剐随您的便,我接受便是了。”
搁下茶盏, 林桑青语重心长道:“枫栎, 也许你说出背后指使的人,我便会饶过你,留你一条性命。”
枫栎展眉一笑,“枫栎的性命早不是自己的, 娘娘, 您是位好主子, 但在遇见您之前, 我已经有了值得我将性命托付出去的主子, 枫栎不会为了能活命而背叛原先的主子。”
低头斜视枫栎,林桑青又给她一次机会,“你还有一次机会。”
枫栎不为所动,她只一心求死,“杀了我吧。”
当一个人已不惧死亡的威胁,和她说再多的话已然无用,不过是多费口舌罢了。林桑青没有再给她第三次机会,“冥顽不灵。”自言自语一般说完这句话,她抬手扶额道:“我本打算等到活腻歪的那一日再处理你,现在不用了,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还有想爱的人没去爱,你再呆在我身边着实累赘,索性留在宫外吧。”她转头朝向箫白泽,冷下心肠道:“皇上,这个人交给你处置,无论她的下场如何,都不要告诉我。枫栎,”她最后一次唤她的名字,“你所做的一切我皆既往不咎,亦不再追问谁是你的主子,我便当你在这场海难中死去了。”
枫栎俯身拜谢,“谢娘娘成全。”
低下头,细数眉心坠砸在脑门上的次数,林桑青对她的道谢恍若未闻。
放下手中的奏折,箫白泽起身走到客房门边,和守在门边的宣世忠嘀咕几句,复又折返回来。不多时,宣世忠领着两个侍卫走进客房,冷着脸将枫栎带离此处。
枫栎的下场如何,林桑青不想知道,但箫白泽向来杀伐果断,想来枫栎的下场并不会好。
外面的天色暗得很快,苍茫暮色取代了斑斓霞色,不多时,暮色亦会被漫无边际的黑暗取代。
明儿个便要回宫了,舟车劳顿,路上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今夜还是提早安歇比较好。
情绪不知缘何很是低落,林桑青走到模糊的铜镜旁边,对着镜子拆下珍珠耳铛,出声问箫白泽,“你讨厌这样的我吗?”
阖上奏折,箫白泽不解道:“什么?”
“不清纯,不天真,惯会算计,心狠手辣,阴险狡猾。”林桑青用了一大串不好的词汇形容自己,“连无辜的柳昭仪都利用,把她没做过的事情强安到她头上,明明知道贴身的宫女不可相信,却不拆穿她,反而精于算计,为了自己的安稳日子将她养在身边。光明磊落这俩字似乎和我不搭边呢。”
扶着桌子起身,箫白泽缓缓踱步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模糊的人影,他一壁伸手为林桑青取下另一只珍珠耳铛,一壁慢吞吞道:“让我想一想——我中雷公藤之毒那会儿,柳家正处于扶摇直上的阶段,前朝后宫皆要让他们一族三分。你应当猜到柳相会设法洗脱柳昭仪身上的嫌疑,也知道朕不会拿柳昭仪怎么样,所以才放心利用她的吧。”
是肯定的口气,不是疑问的口气,似乎笃定事实如此。
林桑青懒懒向后仰,把身体的一部分重量靠在他身上,挑起抹由衷的微笑,她故意问箫白泽,“哎,你是不是往我肚子里放了读心虫?不若你怎么将我的心思揣摩得这般清楚?”
诚然,当日她决定把柳昭仪推出来挡刀子之前,的确经过百般思量,最终才下了决心。
箫白泽不置可否,拆开林桑青发间的翠玉簪子,他把骨节分明的手指头埋进她漆黑柔软的头发里,俯下身子靠在她耳边轻声道:“青青,你所有的缺点我都能包容,早在爱上你之前,我便知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准心狠手辣阴险狡猾正是我爱上你的原因呢。”
这世上怕是没有人不爱听软绵绵的情话,林桑青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唇角的笑意兀自放大,她有心道:“我喜欢吃臭豆腐,这一点你也能包容吗?”
萧白泽略微踌躇,“我……”停顿稍许,还是点头了,“我会努力包容。”
林桑青又道:“我喝稀粥的时候会发出难听的‘吸溜吸溜’声,这一点你亦能包容吗?”
眉心一蹙,萧白泽同她讨商量,“你能不能试着改一改?”
用头发轻轻蹭着萧白泽温暖的胸膛,林桑青眯起眼睛,笑得满足而舒心。
挺好的,此趟宫外之行意义非凡,她虽然差点死掉,但值得庆幸的是她收获了一份两心相悦的好姻缘。且她终于逮到机会将枫栎除去,以后,她可以放下戒备心,不用再时刻多睁着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