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桑青恐他喝出什么毛病, 恰好桌子上有一盘香瓜,她借送香瓜给他的机会叮嘱他道:“你少喝些酒,仔细喝醉了之后又发酒疯。”声音压得极低, 似蚊子哼哼。
箫白泽深深望她一眼, 眸子里的深情只来得及藏起三分, 仍有七分流露在外,“不会了。找到你之后,我心中所有的执念都没了,不会再发疯。”
这句话很耐听, 林桑青拿手摸摸鼻子, 挡住面上满足的笑意, “不发酒疯不代表不会成个醉鬼。”
箫白泽捏起一片香瓜放进嘴里,“无碍, 我今晚去你宫里。”
林桑青挑眉道:“你倒挺会打算, 喝醉了之后往床上一躺就睡着了,倒让我整夜伺候你。”
面上的微红之色更甚, 眼底的微笑溢满整张脸,箫白泽故意拉长声音道:“哎,青青, 你怎么这么斤斤计较啊。”
青年的模样本就生得英俊, 他不笑的时候还好, 只要他露出笑容, 便能即刻把人的心弦撩动得颤动不止。嗯, 要是这里只有他们俩, 估摸林桑青现在已经爬到他身上了。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她不能和箫白泽表现得过于亲密,已经有人开始朝他们这里看过来了,林桑青尽量让神色恢复正常,慢悠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时间在觥筹交错间快速流逝,如林桑青所料,在饮下那么多茶水之后,周萍和林忘语果真没忍住,她们一起起身到殿外如厕。
林桑青等的就是这么个机会,既然已经在她们面前露了脸,那她就没什么好忌讳的了。她深居深宫之中,不能贸然外出,下一次见她们还不知在什么时候,不如正好趁这次端午宴会,把想问的都问个清楚。
周萍与林忘语出去没多久,她也借口如厕,从席上溜了出去,小跟班梨奈也跟在她身后。
果然,她在厕房门口碰到了她们。
林忘语原本正在和周萍说她在席上看中的某位世家公子,冷不丁瞥见身着华丽宫裳的林桑青缓步走近,她不由得惊呼出声, “林桑青!”
林桑青还没说什么,护主的梨奈愤愤呵斥道:“放肆,竟敢直呼宸妃娘娘名讳!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周萍似想到什么,皱眉思索,“宸妃——林桑青?”倏然展眉道:“我想起来了,她是林相的女儿,我和短命鬼亲眼看过她嫁进皇宫的场景……”
当时她还说她们同名不同命来着。只是,姓名相同倒也罢了,她们竟然连容貌也一模一样,世上当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
漫不经意整理着衣裳,林桑青冷冷瞥林忘语一眼,态度疏离道:“这位小姐应当是头一回见到本宫吧,本宫便当什么都没听到,暂且饶恕你的无礼之罪。”手指顿在前襟上,她微微蹙眉翻弄着前襟上的油渍,转头吩咐梨奈道:“梨奈,我的衣裳脏了,你回繁光宫帮我重新取一件来。”
梨奈不疑有他,脆生生答应道:“好的娘娘。”说着便转身离去。
周萍与林忘语面面相觑,直觉告诉她们最好不要和林桑青多说话,趁她低头整理前襟的功夫,她们对视一眼,准备脚底抹油及时开溜。
林桑青岂会让她们离开,没等她们母女俩挪动脚步,她端出大乾朝宸妃的高贵气度,故意阴阳怪气道:“本宫许久不出宫,竟不晓得宫外的规矩已经变了,官妇们见了嫔妃居然不用行礼,待见到皇上,本宫得好生问问,他是何时改掉这个规矩的。”缓缓靠近她们,她站在周萍身旁,噙着刻意十足的微笑道:“本宫方才在席间不经意听了你们的谈话,夫人是平阳府尹金生水大人的家眷吧?”
这段话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威胁,周萍行事虽然粗鲁,但她的心思向来灵活,不然也不可能凭借并不出众的姿色前后出嫁三次,且一次嫁得一次好。她属于没有大智慧,但小聪明多的那类人,自是能听懂这段话里包含的意思。
周萍踌躇稍许,末了,拽着林忘语不情不愿向林桑青行了个标准的跪拜礼,“宸妃娘娘万安。”
如果世上真有上苍存在的话,它看到当下这一幕,也许会气的降下一道雷劫劈在林桑青身上——呵,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居然让自己名义上的娘亲和姐姐对她下跪。
林桑青浑然不觉害怕,在那些被娘和大姐荼毒的悲哀日子里,她不止一次幻想过她们向她下跪祈求原谅的场面,她常常想,哪怕娘和大姐对她跪下的时候真有雷劫降身,她也不怕,起码死之前终于解了气。
缓缓点头,林桑青笑得狡黠而嚣张,“嗯,起来吧。”
暗暗咬牙却又无计可施,周萍维持着恭敬的态度,起身告退道:“臣妇告退。”
林桑青没有接话,由着她们匆匆离去,她只拖着长长的裙踞,静静走在她们身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好像顺路回绮月台似的。
等走到人烟稀少的地段,林桑青琢磨这时候和她们说话应当不会引人注目,顿足在一丛深色花朵旁,她倏然冷冷开腔道:“娘,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