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落幕,酒足饭饱。
甘奇把一帮小兄弟们送出门去,再回到自己的厢房,吴巧儿已经打来了热水,让甘奇擦脸洗脚。
也听得吴巧儿在一旁语重心长:“乖官,依旧不要再到街上晃荡了好不好?姨父在世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希望你能读书进学考个功名,如今好不容易大难不死,那是姨父在天有灵保佑着,你就听姨父一次行不行?”
吴巧儿的话语之中多少有乞求的味道,可见她心中是真在为甘奇着想,能如此乞求,显然也是甘奇以往肯定是听不进这种话语的。
没想到这一回甘奇却点了点头,答道:“嗯,自然是要读书,以后见那些大佬,也要有一点共同语言。”
吴巧儿闻言就这么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甘奇说要读书的话语,以为自己听错了,待得反应过来,吴巧儿已经喜上眉梢,连忙再确定一次:“乖官可是当真要读书?”
“当真当真!”甘奇笑着答道,心中也想:我上辈子就是个文化人。
甘奇心中所想倒也不那么假,人若是有钱有势了,都想附庸风雅一番。文玩古董是必然爱好,诗词文章是为了自己能出口成章,不在人前露怯。至于具体水平如何也不好说,但至少甘奇涉猎过许多文化方面的事情。
吴巧儿此时已经双手合十,口中念念叨叨:“姨父保佑,姨父保佑,乖官终于开窍了,乖官终于长大了。”
甘奇看着吴巧儿虔诚的模样,微微闭起的双眼上睫毛闪动,昏暗的灯火映照着透红的脸颊,上下开口喃喃自语的嘴唇,皓齿还反射着白光。
当真是好个姑娘。
甘奇说出一语:“巧儿姐,往后甘家有我,会越来越好的。”
吴巧儿认认真真点头,答道:“嗯,只要乖官读书,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甘奇俯身准备拿布巾去擦脚,却被吴巧儿抢先了一步,甘奇下意识躲了躲,却还是被吴巧儿抓住了一只脚。
甘奇就这么看着俯身下去为自己擦脚的吴巧儿,满头的青丝,发髻简单拢起,淡蓝的衣裙并不华贵。
端起水盆的吴巧儿,转身之时,脸还对着甘奇嫣然一笑:“乖官早睡。”
甘奇也回应了一个笑脸,目送吴巧儿出门而去,还回头把门带上。
脱去衣服,甘奇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说来也奇,两辈子竟然是同一张脸,轮廓分明中带有刚毅,只是现在这一具十八岁的身体,明显比上辈子强壮了许多,一身的腱子肉,块块分明。
一夜无话,甘奇早起,门口的甘霸却更早就来等候了,还带着七个年轻汉子,正在有说有笑。
见得甘奇出门,所有人拱手见礼,喊着大哥。
甘奇点点头,说道:“去码头上看看吧,顺便吃个早饭。”
甘霸已然头前领路:“大哥请!”
甘家村口,有一条汴河的支流小河,小河上游早已有许多妇人在淘米洗菜,中游也有人在洗着衣服被褥,下游的人却在洗着一个一个的木桶,连吴巧儿也在下游河边弯腰洗着木桶。
那木桶其实就是马桶,里面装着的东西就不用多说了。这种马桶甘奇也用过两次,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看着洗马桶的吴巧儿,甘奇有些于心不忍,开口说道:“呆霸儿,咱们要做点事情了。”
“大哥,要做什么?是不是与黑虎帮干?”甘霸问道。
甘奇摇头:“咱们要建设新农村,下水道改造,还要修冲水的厕所。”
甘霸哪里听得懂,只道:“大哥是要盖房子?这可得花不少钱呢。”
甘奇也知道一时之间解释不清,唯有说:“算了,此事稍后再说,先去码头。”
汴河码头,就在汴京城外,码头河对面就是高耸的汴京城墙,百万人的城市,用城墙围起来,实在不可想象,左右蔓延看不到尽头的城墙,实在让甘奇长了见识。
人流如织,南来北方的商旅,带来百万人所需要的一切物资,河道上的大船,鳞次栉比。
船工的呼喊,商贩的叫卖,听起来好似杂乱无章,却隐隐中又有一种和谐。
甘奇站在横跨汴河的叠拱桥上,想起了《清明上河图》,没错,这就是清明上河图,不差分毫。甘奇没有想到这一辈子还能真正走进画中。
甘奇还来不及缅怀惆怅之类,身旁的甘霸忽然开口骂道:“他娘的,那不是小狗儿吗?竟然穿起了黑虎帮的短打黑衣,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平常里大哥可没亏待过他,若不是大哥,他早就饿死在村里了,现在却给仇人做事,当真是狼心狗肺。”
甘奇随着甘霸手指的方向看去,在远处码头边二三十个短打黑衣的汉子外围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少年,也就是甘霸说的甘狗儿,这个甘狗儿是甘家村的人,父母早亡,真正的家徒四壁,平常里一直跟在甘奇身后混口饭吃。也难怪甘霸会这么愤怒。
“罢了,不必怪罪何人,人总不能饿死,人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