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照样从窗户进了林如海卧房,拂开帐幔,林如海正熟睡着。都入夏了,他身上的被子还盖得严严实实,昔日清俊儒雅的翩翩君子此时满脸蜡黄,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直教人看了心酸。
林如海从噩梦中惊醒,模糊间睁开眼,看到床前站着个男人,吓了一跳,再一看,是白天来过的四贝勒……正低头垂泪。
林如海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病入膏肓,得了失心疯,四贝勒性情冷淡少语,与他从未有深交,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哭着?
他闭上眼睛,缓了缓神,再睁开眼,四贝勒还在。很好,他没事,是四贝勒疯了。
他开口:“您醒了。”
林如海挣扎着坐起,林黛玉连忙扶住他,熟练地将引枕垫在他身后,态度殷勤,神态关切,令人毛骨悚然。
林如海警惕:“四贝勒,您是怎么进来的?恕下官失礼,不能远迎,您此行是奉了皇上的命令?”
林黛玉深吸一口气,说:“您知道朝中有人弹劾您吗?”
林如海以为他是皇帝派来的,打点精神,想起身跪下,被拦住,他道:“下官不知。”
“有人弹劾您参与党争,与人勾结谋取私利,皇上很生气,您要小心了。”
林如海不胜惶恐,“四贝勒,陛下,臣冤枉,臣万万不敢,这一定是小人构陷下官!求陛下明鉴。”这回摁也摁不住了,他只当四贝勒是奉皇命来审他的,挣扎着跪下辩解。
他才四十多,就已头发花白,枯木似的指节颤巍巍撑在地上,满面凄然,抖得像风烛残年的老人。
林黛玉哪儿经得起他的跪,连忙跪下朝他磕头。
她顶着四贝勒的身体说什么父亲都不信,看来不说真话是不行了,她握住父亲的手,认真剖白道:“您别这样,父亲,我不是四贝勒,我是玉儿,我不知道怎么突然变成了四贝勒。”
林如海:“……四贝勒真会说笑。”突然搞不懂四贝勒的套路。
林黛玉诚恳地说:“我真的是林黛玉,我母亲名讳一个敏字,荣国府是我的外祖家,我的生日是康熙二十五年的二月十二。今天四贝勒来探病时有一道雷把我们俩劈晕了,再醒过来我就变成了四贝勒,四贝勒变成了我,我说的全都是真话,我发誓!”
林如海:“……呃,亡妻的出身,小女的生日,这些稍一打听便知,四贝勒,您还是莫要玩笑,下官的小女身居内宅,她什么都不知道,这种谣言传出去恐怕对她名声有碍。”
“我真的是林黛玉!不然我为何拿这种事骗您呢?”林黛玉焦急地说:“我今天在皇上那里看到御史弹劾您的折子,父亲,您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我们要想想办法啊。”
她说着,眼睛里涌出泪水来,掏出帕子拭泪,明明对方是模样身量都毫不女气,性情以刻板冷肃著称的四贝勒,此刻却举止动作与一个闺阁女子极像,注视他的神情充满了敬爱和绝不作伪的担忧。
就算理智上再怎么觉得荒谬,林如海还是被动摇了,他叫来随身小厮,让人去请林黛玉过来。
林黛玉擦泪的手一顿,有点儿心虚。四贝勒要是知道她前后脚就把这事漏出去,搞不好会掐死她哦。
殊不知,他的表情动作被林如海看在眼底,引起了他的怀疑。
黛玉版四爷赶来的路上就已有了猜测,进屋看到林黛玉,就全明白了,一面向林如海行礼问安,一面瞪她:你完了。
林黛玉被瞪的更心虚了,外强中干,气势虚弱:“我才是林黛玉,他是四贝勒。”
胤禛冲她翻了个白眼,转过头面向林如海时,做出吃惊的表情:“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父亲,他怕不是病糊涂了,明明是个男子,硬说是我。”
“你,你……”林黛玉瞪大眼,不是吧?他为了不暴露,居然演戏扮她,还装的挺像的,太拼了吧。
林如海和胤禛两人交谈几句,胤禛态度自自然然,有说有回,俨然父慈女孝,丝毫看不出破绽。林黛玉有心想说点只有父女俩知道的事证明身份,惭愧的是她这几年都住在京城,往来信件寥寥,只报些平安而已,根本无从说起。
林如海忽道:“玉儿,昨日下头庄子上送来两篓樱桃,你是最爱吃的,我让人给你送到屋里去了,你若喜欢,我再让人送来。”
林黛玉眼睛一亮,她知道父亲不会轻易被糊弄过去的!
胤禛抿唇一笑,“父亲怕是记错了,我不爱吃酸,更不喜樱桃。”
林黛玉垮下肩。他怎么知道的?
胤禛心思缜密,白天就把林府摸了个一清二楚,也从林黛玉身边的丫鬟嘴里把她的生平跟喜好全套了出来,这小丫头还想跟他斗,早着呢。
“哦,那是我记错了。天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别着了凉。”林如海放下心,他本就相信女儿,试探也试探过了,便不怀疑。四贝勒太古怪了,半夜跑来找他,又故意做些痴傻事,若非真的疯了,就是别有用心,只是不知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