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宣慰使诸博明这日突然接到下人来报,吓的差点从椅子里摔下来,扶正官帽,连忙冲出去迎接。
衙门外一支数百人的骑兵静静伫立,一眼望去,马肥兵壮,秩序井然,哪怕他们胡子拉碴,身穿布衣,仍不敢彪悍之气,一看便知是在战场上拼杀出的。
为首的两个小将出奇年轻,一个沉稳老成,龙章凤姿,一个英气勃发,非同凡俗。
诸博明不暇多想,迎上去微笑:“敢问两位大人尊姓大名,因何而来?”
易乐咧开嘴笑了笑,指指京城方向。
胤禛面无表情,抖开手中的物事,明黄的绸布绣着张牙舞爪的飞龙。
圣,圣旨!诸博明两腿发软,磕头跪迎,毕恭毕敬将人迎入府中。
胤禛手拿圣旨,可随意调遣云南驻地绿营兵卫,更兼贵为皇子贝勒,诸博明不管心里如何想,表面都诚惶诚恐的应了。
“四贝勒和易将军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我已让人准备好了酒席,为您接风洗尘。”
他没想到四贝勒想也不想地拒绝了,他望了一眼身边的矮个子侍卫,两人眼神交流了一下,直接让他带路去看林如海的尸骨。
诸博明心里一颤,心想这位四贝勒果真如传言所说不通人情且雷厉风行,暗暗叫苦,上头怎么派了这么个阎王爷来。
因为云南府气候温暖,林如海的尸骨被放在了云南府宣慰司衙门的地窖里用冰镇着,还没来得及送上京。进地窖前,诸博明提前道:“这个,四贝勒,因为当日匪徒猖狂,放了一把火,林大人的尸骨颇有些不雅……”
四贝勒冷冷看他一眼,诸博明脖子一凉,闭紧了嘴巴。
地窖阴寒,刚打开门,除了冰块散出的冷气,还有一股焦糊味混着尸臭便直冲人脑门。诸博明掩住口鼻,面带嫌弃,胤禛没让任何跟跟着,一个人带林黛玉下了地窖。
林黛玉提着一盏灯慢慢走下台阶,一眼看到正中一堆冰块中央的床上蒙着白布的人形物体,突然脚软了。
她一路上想了许多,刻意地不去想父亲的死讯,只把那当成假的。直到现在,她突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她不敢想,若那里躺着的真的是她父亲怎么办。
她停下脚步,脚沉得抬不起来,她想逃开这里,躲的远远的。
她的手突然被握住,温暖的触感传递过来。
“别怕,有我在呢。”
林黛玉微微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倾斜,任胤禛扶着她走到那具尸骸前。她喘息艰难,良久才伸出手,颤抖着揭开了白布。
她一路风尘仆仆,为的就是现在,不论如何总要面对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蜷缩成一团的焦黑尸身,被火烧的认不清面貌,大张着嘴巴,面容扭曲,似在痛苦哭嚎,可以想见他死前必定痛苦万分。尸身身高体态依稀跟林如海仿佛,身躯上焦黑的官袍官帽是云贵总督的制式,因此,虽然尸身面貌不明,靠着官袍等贴身物品仵作断定尸身就是林如海。
眼泪立即模糊了视线,林黛玉几乎不忍再看。
胤禛在尸骸上看了看,从它腰间剥离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林黛玉瞧见,哭的更厉害了:“这是我爹贴身的玉佩。”
她顾不得焦尸骇人,抚上焦尸蜷曲的面容和手掌,寻找这并不是她父亲的证据。两人围着尸骸仔细查看,全然忘了地窖冰冷。
尸骸上除了难闻的糊味和尸臭,还有其他味道,胤禛皱起眉,正想细细辨别,忽然头顶传来动静,两人相视一眼,退后两步。林黛玉把眼泪擦去,表情和胤禛如出一辙的冷漠。
地窖的门打开,诸博明叹出个脑袋:“贝勒爷,还是快些上来吧,地窖阴冷,再待下去恐怕对身体有碍。”
胤禛不动声色的带林黛玉离开了。
诸博明殷勤无比,称驿站年久失修,请胤禛和易乐在他的宅邸居住,他甚至特意让出自己的正院,晚上还有接风宴。
易乐啼笑皆非:“咱们大老粗用不着这么讲究,有张床睡就行了。”他要拒绝,但四贝勒胤禛居然答应了,全盘接收。
易乐瞪大了眼,心里暗暗唾弃四贝勒。
胤禛理也不理他。
易乐拉着林黛玉的袖子道:“你主子真不要脸,让人家住的好好的屋子给他腾出来住,啧啧,小四儿,不如你以后跟着哥吧,跟着他早晚学坏。”
林黛玉恹恹地抽回袖子,没搭理他。
这诸博明虽然只是个边陲小官,府里的富丽堂皇居然半点不亚于京官,宅邸雕梁画栋,奇花异草,奴仆成群,可见平时贪了不少。
进院子便有八个窈窕曼妙的美婢相迎,一双双秋波似的眼睛扫过来,娇音宛若黄莺,便是石头心也能打动。
婢女们争相开了门,撩开同色玉珠串成的叮当作响的门帘,正当屋摆了一面整块玉雕成的玉璧,白若凝脂,莹灿生辉,饶是易乐是个粗人也暗暗咂舌。他在皇宫都没见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