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山脚下的夜晚,静谧如水,皎洁的月光如白练般铺洒在地上,映地草地一片苍青色。
“两国已然战停,未来数年之内当再无干戈,你可愿随我回长安?”李恪与阿史那云并肩坐在草地之上,李恪对阿史那云问道。
早年在汗庭时,李恪便曾同阿史那云讲过,来日他若得返大唐,便带她一同回大唐,游历大唐山川,如今大唐已胜,李恪回国在即,李恪自然没有忘记当初对阿史那云的话,于是对阿史那云问道。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阿史那云哪还有随李恪南下游历的心思,阿史那云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想留在草原,这里才是我的家。”
对于阿史那云的回答,其实李恪的心里早有预料,现在的情景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阿史那云已成亡国之女,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兴致。
李恪问道:“可汗也将随我往长安拜见父皇,你也不同去吗?”
阿史那云道:“我不愿见到父汗那般模样,我便不去了。”
阿史那云孝顺,她这么说倒不是不愿陪着颉利,而是她知道颉利此去长安是干什么的,他不愿看到父汗那个模样。
曾经翱翔九天的草原雄鹰,想要争雄天下,如今却沦为阶下之囚,要往长安忍气吞声地求活,阿史那云实在不忍看到那个样子的父汗,而颉利想必也不愿阿史那云看到自己那个模样。
阿史那云顿了片刻,看了眼李恪,突然开口道:“父汗此去会有性命之忧吗?”
对于阿史那云的话。李恪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李世民对颉利的态度如何,李恪真的拿不准,渭水之盟对李世民而言是极大的羞辱,甚至可以说是自李世民出身以来最大的羞辱,此次颉利进京,李世民对他的态度如何,李恪也不知道。
李恪侧身看着身旁的阿史那云,月光下,微风轻轻地吹动着她耳角的鬓发,稚嫩的脸上带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哀色,李恪的心中猛地闪过一丝心疼。
这一刻,阿史那云应该是这世间最孤独,最无助的人了吧。
从突厥公主到亡国之女,从草原明珠到家破人亡,仿佛就在一瞬间,阿史那云失去了曾经拥有的一切。
而面对着已经失去的一切,阿史那云甚至不知道该埋怨谁,可以埋怨谁。
李恪吗?李恪没有错,甚至此事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自己也是战争的受害者。
李世民吗?李世民只是在复仇,当年颉利如何对他,他便如何对颉利,只是李世民做的更优秀些。
李靖吗?李靖只是人臣,就算没有李靖,还是李绩、李道宗,甚至是李世民自己,突厥已久难逃败亡的命运。
抑或是他的父汗?是他父汗的野心和愚蠢害地突厥国灭,美丽的草原沦于他手,可颉利已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阿史那云又何如怪的上他?
说到底,阿史那云谁都怨不了,战争的始作俑者是人心,是,是不知满足。
李恪楞了半晌,才道:“父皇胸怀天下,向来宽广,不会对突厥人大开杀戒,应该也不会伤了可汗的性命,你不必太过忧心。”
“但愿吧,但愿你说的是真的。”阿史那云幽幽地叹了口气,对李恪道。
李恪看着阿史那云憔悴的样子,心疼地拉过阿史那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
苍凉如水的夜色中,阿史那云的手冷地冰人,与那日那吾肉孜节时的温度相差许多,只不过那一日,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李恪缓缓道:“你放心,我说的都是真的,有些事情现在也许我还做不到,但将来,我一定能够做到。大唐与突厥百姓必将和如一家,两族边线再无战事,不,以后南北连边线都不会再有。”
两族百姓和如一家,这是李恪曾在猎场时同阿史那云讲过的话,到现在李恪仍然记得。
李恪的话李恪自己记得,阿史那云也没有忘记,阿史那云看着李恪一本正经的样子,竟一下子笑了出来。
“其实你和父汗是一样的人,你也是野心之辈。”阿史那云看着李恪的眼睛,对李恪道。
李恪没想到阿史那云的嘴里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李恪对阿史那云问道:“你为何这么说?”
阿史那云道:“你想做唐人的皇帝,难道你还不是野心之辈吗?”
李恪听着阿史那云的话,沉默了片刻,才道:“是吧,我确实是野心之辈,我非长子,亦是嫡子,长安城的那张龙椅本不属于我,但我却想坐上去,我也要如父皇一般,坐在那个位置上称量天下。”
阿史那云看着李恪信誓旦旦的样子,问道:“通往皇位的路,不好走吧。”
阿史那云虽未亲历大唐的夺位之争,但突厥各部间的争斗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更加复杂的大唐。
李恪点了点头,但却自信地笑道:“一路坎坷,但我却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李恪给阿史那云的感觉总是这样,似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