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木丛低矮苍绿,朱红马车平稳疾走,紧闭的绢丝金线帘内光线柔和,清凉空气中散着浓浓药香。
刘管事弯着背,把药粉仔细洒满许翎伤处,又以纱布重新包好。他看了看闭目养神的许翎,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想问就问。”
许翎还是闭着眼,沉声道。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就是……”
刘管事把药罐纱布收好,斟酌着字句:“少主这一下伤的不轻,老奴以为,不值当如此。那要是那位问起来,起了疑心怎么办?
“留下江姑娘是为了加速布局,眼下却为了江姑娘而让少主的处境不安,岂不是得不偿失。”
许翎悠悠睁眼,看了看被重新包扎过的手,轻轻盖放在膝头:“倒不是为她冒险,当时我以为能接下……”
那瞬间的反应来自他的本能,他甚至没有思考便已经出手,毕竟一个姑娘玩刀的速度在他眼里和看马儿散步差不多。
但是他忘了,为了见晏舟行,他提前几日停了颠茄水,今日一早又用上,药力的副作用比平日里更刺激,在他出手的同时,刀片刚好掀起一片光到他眼前,视线被光晕模糊,被针刺穿眼球一样的痛感强烈,他成功夺下了刀,也因为视线不畅而割伤了手。
是他托大了。
不过也不妨事,许翎并没有把这段小插曲放在心上。
“晏舟行那里,我会有解释。”
他复又垂下眼睛,暗淡瞳孔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道:“段不厌还没有消息吗?”
刘管事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还没有。”
前天下午,危亦安来了雨霖舍一趟,说探子已经和灵淙接头,目标都已经得手,但是暂时还没和段不厌联系上,许是南晋路远又情况复杂,一时找不到人也是有可能的。
许翎揉了揉眉心,灵淙素来行事稳重,僧人的身份也方便行事,但是段不厌和段不明二人……他想了片刻,尔后沉声道:“待送我到跑马场后,你去镖局,让危亦安再给灵淙送个消息,让灵淙不必回京,直接去南晋和段不厌他们会合。”
说罢再次闭眼养精神。
外头艳阳涟涟,车里的温度却适宜,刘管事把小冰鉴往许翎面前推了推,又伸头给了车夫一壶水。
等抵达跑马场时,正是日头最烈的晌午。
焦黄的日头对着焦黄的土,蝉蔫着,躲在叶片下,有一搭没一搭的叫。
宫女在前头洒水除尘,太监在后头举着仪仗扇和华盖,身边是娇美妃子摇扇送风,瑶瑶金光下,大安的皇帝晏舟行一身明黄骑装,在围栏前阔步站定。
他身量高挑,脸型宽阔,一双丹凤眼上挑,眉目白净,锋鼻丹唇,看面貌是模样清秀的青年男子,但是久坐朝堂的身子富态有余,筋骨松散,平添了些中年的油腻相。
晏舟行一挥衣袖,对着一望无际的马场道:“二弟,看我这马场,比之你在东淮的猎场如何啊?”
晏舟行身后,一个身穿墨绿绣珠宝花卉的微胖男子立刻回道:“司空手下能人众多,大安国库充盈,搭出来的跑马场,比我那几亩荒地强了不止百倍。”
他面容与晏舟行有几分肖似,一样的丹凤眼,直鼻厚唇,只是他更胖些,尤其眼下散着乌青,有种亏虚色相。
晏舟行双手拍上围栏,望着不远处牵马的养驯马人,漫不经心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那也有不少巧匠,孤听说司空下面有个造桥搭城的能人,早前辞官到你淮王的地界帮你盖酒楼去了?”
淮王擦了擦额头的汗,面色尴尬。
晏舟行哼笑,没有抓着他不放,转向旁边道:“北庭王,你觉得呢。”
许翎负手而立,左右看了看,而后缓缓道:“圣上这处甚好,北庭也没有能与之相较的马场。”
一道清亮女声响起:“北庭王太过自谦了,谁不知道北庭水草丰美,膘肥马壮,妾听爹爹不止一次说起过,言语之间都是满满的羡慕,说秦家军要是能有北庭的战马,就再也不愁打仗了。”
伴驾妃子秦青梦摇着扇子,给晏舟行喂了颗荔枝,撒娇道:“若圣上有机会北巡,可一定要带着妾呀,妾也想去看看北庭风光,据说北庭因多水泽汤泉,天寒时也不会结冰,每到冬季都会有成群的白鹤到北庭栖息,到时候臣妾在鹅毛雪下,仙鹤丛中给圣上跳舞好不好。”
晏舟行哈哈大笑,捉住秦青梦的手:“依你。”
伏日酷暑,秦青梦身着上好冰绢丝绸裙依旧觉得闷热,最外头的纱衣敞大了些,八角团扇不断地送风,纱衣飘鼓起来宛如蝶翅。
衣袂飘飘到了其后的淮王身上,带来阵阵香气,淮王头低着,一副恭谨模样,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斜瞟到秦青梦摇扇的手上。
晏舟行没有注意到淮王的异样,兴头不错地又用了几颗荔枝,搓着手道:“你们,一个是长居京城陪在孤身边的好兄弟,一个是为孤看守东淮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