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贝潇觉得很疑惑,但这种疑惑,马上被一种下意识的恐惧代替。
刘栗娜迟疑一下,轻轻说道:“爸妈……出了点事。你快过来,你哥也在路上了。”
挂断电话后,贝潇甚至还冷静地去卧室换了身衣服。但从离开家门,到拉开车门站在医院门口的这段时间里,她的大脑仿佛停机一般,完全失去了任何思维,直到听到贝力澜越来越高的嗓音:“小宝,小宝,贝小宝!”
那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在她脑海里都只是一些碎片状的画面——
门框上总是看不清的字;刘栗娜一张一合的嘴;贝力澜红红的眼眶;头顶煞白的日光灯;比日光灯更加刺眼的白布……
料理身后事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流程,混沌的七天后,葬礼、火化、入土。然后,贝潇在金一树的搀扶下,麻木地离开了陵园。
李尔山这些日子再没遇见过贝潇,而且也再没听见过狂躁的琴音,甚至连那辆银色猛禽都消失了。
所以,那天她说得的那些话都是我的幻觉?还是说这个人都是我的幻觉?
但今天,他在地下室再次看见贝潇的车子后,心中不由自主竟燃起些雀跃:等会儿,会再遇见到她么?完了完了,我没在想她我没在想她我没在想她……
再次见到贝潇是在两日后,然而这次,贝潇不仅没有同他打招呼,甚至仿佛他是透明的,电梯到了二十三楼后,便冷漠地回了家,从头到尾连目光也没给过他一丝。
虽说现下这种情形算是他冷淡待她的初衷,但李尔山回到家后,捏着剧本看了一刻钟,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隔壁,贝潇正在接受生活残忍真面目的暴击——
连寒暄也没有,刘栗娜一进门便拿出一叠文件给她看。
“公司的事你向来没参与过的,股份、管理权这些事对你来说复杂得紧,自是由你哥全权接手,当然,这是董事会的意见。其实吧,公司看上去光鲜,那是做给外面撑场面的,实质只是个大烂摊子,不说值多少钱了,搞不好裤头都要赔掉的。当然,你哥毕竟是老大,这些麻烦,肯定不会让你来承担的。”
家里的生意,贝潇从小到大确实从未染指过毫厘,但她清楚,贝氏虽不是什么大集团公司,但总值不低,况且大部分股份都捏在父母手上——
她虽然没有具体概念,但是刘栗娜的说法实在是太荒谬了,荒谬到她这个外行也一听便觉得不妥,她下意识想逃避这个问题:“现在,就需要说……遗产的事情么?”
刘栗娜拉起她的手:“妹妹,你别怕啊,这些事情,我们肯定会处理好的。你看,什么都和以前一样,这套房子你也住着,我们不会收你租金,车子你也继续开着。一切都没有变化,你放心。”
贝潇有些茫然,难道,她意思是父母手里贝氏百分之七十多的股份,丝毫没她的份?
“我们,只有两兄妹,若公司所有的都给他,那,留下分给我的是?”
刘栗娜脸色暗了下来:“你以为爸妈遗产很多的么?贝氏不过个空壳子,爸妈的账户更是入不敷出,我和你哥一直在为维持公司操心,只你这个大小姐成日什么也不理,舒舒服服享清福。老实跟你讲,爸妈两人名下,拢共也就这套房子而已,其它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懂吧?你是要嫁人的,难道,他们这唯一的房产,你也要抢?”
贝潇这下总算明白了嫂子的意思。
意思就是,她贝潇没有一丝股份,没有一分钱,甚至,连这套房子都要归他们。
父母名下哪里会没有资产?呵呵。
当初,爸妈H浦的两套房,虽说不在寸土寸金的外滩但也价值不低,分别在贝力澜结婚和生小孩时过户给了他们小两口;贝潇的小跑车是大学毕业时买的,但说要给公司避税,便没有写她私人名字,开了没两个月,突然说谈生意充面子要先用用,拿台快十年的F150来换走后,便再没换回来过;而爸妈的现金、存款、金融资产,她从想到要去过问,现在在刘栗娜的口中也蒸发殆尽。
一个根深蒂固、丝丝入扣却无迹可寻的陷阱,此刻突然撕碎了伪装,将残忍的现实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展开——
但她还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哥,他怎么说?”
刘栗娜眼神像灼热的碳火:“这自然是你哥的意思。”
不可能!
贝潇立刻当着刘栗娜的面拨通贝力澜的电话,熟悉的数字串按下,电话很快接通了。
“你说。”贝力澜的声音显得很疲惫。
“哥哥,嫂子说,爸妈的财产,我什么都分不到。”
那头沉默了几秒:“你让刘栗娜听电话。”
“我按的公放。”贝潇冷冷地瞥了刘栗娜一眼。
电话里传来贝力澜低沉的声音:“房子不给小宝,她到哪里住?”
刘栗娜镇定自若:“没说不让她住,她想住多久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