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午夜,本该万籁俱寂,小小村道却还有些许官兵走动,茅草屋竟也亮着灯火,光亮微弱,但在黑漆漆的雪夜里,难得提供一丝暖意。
南宫二人行了有数百步,到了村道口,树木渐稀疏,火光也逐渐变得明朗。
巡逻官兵甲胄厚重,沉重的摩擦声让躲在土垛后的二人大气不敢出,待两位官兵的脚步声渐远,方才叩响木门。
不多时便有一位皮肤黝黑的老头开了门,脸上已是风霜沟壑,身形瘦小,似乎还有些许腿脚不便,但眼神颇有精气。见到眼前两位穿戴斗笠蓑衣的年轻人,老头也深感疑惑。
南宫离稍稍鞠躬,“老伯,我叫秦离,舍妹秦无虞,我们本是余邦国人氏,年幼随父母外出采药,后居深山,今日采药不慎失足迷路,行至此地,不知可否容我二人借宿一宿?”
老头狐疑地上下打量二人,得亏灯光微弱,加上斗笠宽大,未能明晰辨得二人容貌,否则以南宫之清秀,无虞之娇美,必然疑窦丛生,怕是连这门也进不了,自然也无后来惊天动地的历史巨变。
南宫自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从竹篓里拿出两个尚且松软温热的馒头,老头眼睛都放了光,拿过馒头啧啧称赞,也让二人进了屋。
茅草屋外边非常简陋,内里倒有乾坤,以木头茅草混杂泥浆制成的墙体坚实,可御风雪,屋内两房一厅,家具虽破旧,也可堪一用。
二人到房子中间燃着的碳炉旁坐下,终于在这个雪夜取得第一份温暖。
不仅是身子暖和。南宫已活百年,截至这个雪夜之前,也只与无虞父亲钟离敏一人交流过;无虞封棺百年,世界早已不是她十六岁的模样,一路行来见人如见鬼,此刻他们终于重新有了“活着”的感觉。
二人摘下斗笠,脱下蓑衣,靠墙坐着稍作休息。
“老伯,我们休息一晚,明日便重新上山采药,现在身上并无银两,届时赠您几包草药,聊表谢意。”南宫的脸被火光勾勒出轮廓,水润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他们的计划很单纯,休息一晚,从老伯这里套取一些情报,再继续找个落脚点。只是缺乏对当下社会认知的他们,不知道深山边缘的几间茅草屋子夜亮灯绝非常事。
“好,你们手边的屋子,睡一晚,无妨。”老头点着头,面无表情,回屋拿了一床残旧的被褥,“我这地方,荒无人烟的,谁想竟来了两个天仙般的娃娃。”
“哪里,”无虞笑道,“老先生,这里可是发生什么事情?我见还有官兵走动?”
“现在何处没有官兵?”老头本就眯着的眼睛变成一条缝,“你们是余邦国人氏?”
南宫心念一动,暗道不好,“是,只是自小随父母居于深山。”
“我见你们生得如此标致,穿着也不像深山人家,倒像是玉民,玉民又怎会来此采药?秦氏……莫非是江泰县秦氏?那个秦氏哪有可能沦落至此……”老头皱着眉打量二人。
生活在余邦国王城及各地主城内的居民被称为玉民,但以钟离敏的了解,也只到玉民跟其他百姓有阶级差距,玉民本身也有多种阶级差异这种内容。
南宫知道再说下去怕是要败露,在余邦国内果然步步惊心,便摇摇头讪笑一声,但求不节外生枝,安然度过这个雪夜。
老头倒也没有继续追问,回到房屋。
无虞拉过被褥,准备就在墙角躺下,火盆好歹暖暖身子,但马上意识到尴尬之处,有点为难地看向南宫。
南宫的微笑在火光映衬中显得尤为温和,绑着发髻的布条已经取下,长发披散,“我无需睡眠,适时休息便好,此处暖和,无需担忧。”
“倒是令人艳羡,”无虞嘟囔着,打着呵欠,“我就不一样,不仅要睡,还要睡好。”
南宫笑笑,鼓捣着手上的布条,这也是被他点过灵的东西,绑头发不知不觉也有五十余年了,倒是不见有什么灵性。想了想,他摘下了无虞当初随手撕下裹在自己额头的布条,转而用手上布条遮住了赤星灵珠。
时间在宁静中流逝,无虞很快呼呼大睡,南宫也闭上眼睛休养生息。
然而,一丝丝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若是他已睡,还真是无法被注意到的“轻手轻脚”——是屋里人的脚步声。南宫睁眼,却见老头正打开房门,跟门口的人轻声说着什么。
门口有些许火把光芒,不难看出门缝后的甲胄。
南宫神经登时紧绷,右手轻轻握住无虞的手。
黑夜的宁静放大了所有的不安,连火把燃烧的哔剥声都得以听见,何况老人的言语:
“这俩娃娃看着十六七,生得俊俏白润,穿的衣服也不是深山居住的模样。说自己是余邦国人氏,但又不是玉民,怎么可能不用从军?军爷,这地方你们也抓不着什么壮丁,都我这样的老头子,他俩睡着觉,要不你们进来瞧瞧,不是玉民就拉去凑个数,也好交差嘛。”
“走!”南宫暗喝一声,拽着无虞就往房间后窗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