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眼中的精光一闪而过，眼看小酒馆身周的人逐渐增加，已然不是谈话之地，只见他手还放在桌上，手腕旋动，双指朝天，随后快速翻转按在桌子上。
一个微微可见金光流转的球形法阵瞬间把他们三人笼罩。南离不明就里，见无虞又准备说话，不得已赶紧抢着问道：“这又是什么神奇的手段？”
“隔绝声音，微不足道的小伎俩。事关麟华大典，谨慎些。”
无虞看过来的眼神传递着“这可不是微不足道啊”的意思，非常生动。
“据我所知，明器乃鬼神器，祭器乃人魂器。虽不甚了解麟华历史，但麒麟对于谭氏族人而言，必然是神明。
“我不敢妄言麒麟生死，不过麒麟本为灵兽，又视作神明，依礼数而言，应使用‘不可用’之器，即明器，多为玉玦、乐器、古董、文玩一类，为其不可用，还需避开器物本身功用，玉笔不可书、铜弓不可射、锅碗无饭、樽瓶无酒。
“若是祭祀祖先、祭奠离世亲人，则用祭器。祭器是‘可用’之器，大部分时候也是死者生前所用器物，碗里有饭、盘里有菜、樽里有酒，不求器物精美，只求器实，如同生还过来，庇佑子孙纪念亲人。”
说到这，南离停了下来，微微颔首。
九霄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青铜器是好几百年前流行的物件，时至今日基本都只有礼器一途，本身珍贵，常用于祭神、大典等场合。谭应我族长与九霄先生手里的酒樽，都是应急之用，本身并非礼器，哪怕是收藏品，也是不匹配祭神明器的。
“之所以会有明器、祭器之分，主要还是在于对鬼神的敬畏，不能将鬼神视作生魂，怕鬼神不显灵，又怕鬼神真的降临。
“因此，明器在被赋予‘不可用’属性，并被执行明器功用之后，便会被视为鬼神器物。两个此前用于纪念观赏的人间收藏器，临时充当鬼神器，自然是崩溃的。”
“好！”九霄赞许道，“小小年纪有这等见识，了不得，麟华大典所用礼器确实是明器。但是南离，我看这盘龙樽本就比寻常酒樽大些，花纹古朴精绝，又是青铜老物件，你判定它并非明器，可有说法？”
说是肯定不能说的啊！
这器灵纵使迷茫脆弱，对南离来说知晓其常年祭神还是祭人就跟喝水一样简单，明明是祭人的实器，甚至还装过酒水，拿去祭祀麒麟跟一堆明器放一起，大概就是它自我怀疑的根源。
南离本欲找个理由说服九霄，却瞥到九霄罕见的严肃神情，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九霄自打突然给他俩解了围，这一路相处过来，令南离担忧身份暴露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
“我只是自顾自认为九肖先生手里的酒樽乃收藏器物，确实罔顾了真实情况。实际上，我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除了家父偶尔提及的些许，也就是看一些陈旧古籍。麟华大抵有自己的一番说法，我也只是按我所阅古籍发表浅见。”
九霄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道，“明器祭器之见相差无几，倒是余邦如今盛行的祭礼风气与麟华大相径庭。这么几句下来，我看以你的认知去做个祭礼司司务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这个盘龙樽本身就是明器，只是那祭礼司疏于管理，余邦某个庙宇已经无所谓明器祭器之分，将好好的盘龙樽置于角落，我才收回的。实际上，我刚刚收回，就给了麟华大典用。或许，是这明器，一物不可供奉二主？”
“有道理！”无虞看出南离的纠结，生怕他忍不住点明什么内容暴露身份，连忙接话。她对南离的能力是无条件信任的，南离判断这东西是祭器，那就一定是祭器。
“九霄伯伯！”
脆甜的声音，带着着急与欣喜。
九霄散去法阵，一个眼神告诉南离暂停讨论，面带笑容回应声音的主人——怎样一个精神的少女啊，留着散发，穿着灰黑褐三色麻服，皮肤有些麦色，手腕上、脖颈上、耳朵上、头上都穿戴着与九霄送给无虞同款的古铜色饰品，颇具活力。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自然是其散发着精光的眼睛与有些斑点的脸颊，具有罕见的野性美——就像一只豹子。
“霜月，怎么还找到这来了？”
名为霜月的女孩得意地晃了下脑袋，叮叮咣咣好几声响，跟个风铃似的。
她颧骨较高，眉毛也浓，五官非常大气，笑起来露出白牙，相当爽朗，在一直安宁温润的麟华倒是一抹亮色。“麟华还有我不熟悉的地方吗？问一圈，就大概知道您在哪啦，我爹在找您，又是什么有要事商量，叫了几个人找还不如我一人来。不过九霄伯伯，我是不是打扰您跟这二位聊天啦？”
“无妨，也没什么要事。”九霄起身，“霜月，我先给你介绍下，这两位你应该也知道是谁了，秦南离、秦无虞，你爹想来这几天没少念叨。南离、无虞，这位是应我的女儿，谭霜月。说来你们都是十六岁，巧得很，不妨聊聊天，交个朋友。这酒馆也有些点心茶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