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六天的军训,似也很快结束,同学们坐上大巴,挥泪向教练告别,即使车子开动,还是哭得泪流不止。有些小女生倒还好,大方地互相抱头,哭得抽抽搭搭;小男生哭得不好意思,却还是禁不住抹泪。
“让我看看,是哪些人舍不得教练在哭呢?”程叶子将视频拍下来,发在班群里。
江怀手扶方向盘,点开群里的视频。没过几秒,他便看到了江铭灏,竟是哭出了梨花带雨的模样,比之那天嚷嚷着要回去哭得厉害多了。
“臭小子。”他哼笑一声,心底却也是软下去了一块。
大巴车接连驶进了校门,他抬头,寻望过去。孩子们在学校集中下车,随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但江铭灏找的不是妈,而是叔。
“蹬蹬蹬”,有人敲响了车窗,江怀摇下窗,冷着一张脸:“臭小子,上车啊!不认识你叔叔的车了?”江铭灏拖着行李箱,弯腰侧过身:“叔叔,这是我同学,黄熙然,她和我们家刚好顺路,所以我想顺带捎她一程。”“叔叔好!”那小女生背着包,恭恭敬敬鞠个躬,一张脸圆圆扁扁的,身上却是瘦弱,那肩膀简直要挂不住了书包似的。
他瞬间换上一副和气的模样:“是铭灏同学啊,一起上车吧。”黄熙然打开车门,坐上后座,卸下包局促地抱在身前。她从外面就瞧着这车贵,里面的真皮沙发更是叫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碰脏碰坏了。
江怀帮江铭灏放好行李,两个人在前排落座,车子缓缓启动。黄熙然缩着脖子,偷偷打量,车前镜里那张脸,看得她心扑通扑通直跳,本以为江铭灏是学校数一数二好看的男孩子了,但跟他叔叔一比,还是太幼稚。
他一进来,车里就蔓延开一股气息,她说不出来是香水味还是什么,总之就像是走入了大森林里,一种冷沉的清爽味道,闻起来干净极了。他手握着方向盘,手指骨节分明,干净修长,利索地把握着方向,举手投足间,满是一种上位者的掌控感。在她看来,都是说不出的男人味儿。
江怀开着车,瞄到她在后面十分不自在,不由拨弄起车载蓝牙,随口问道:“你们想听什么歌?”“《孤勇者》!”江铭灏脱口而出。江怀冷睨他一眼,正要出口反驳,却见后面小女孩轻轻一笑,他立刻点击搜索,车里响起音乐声:“都,是勇敢的……”
“哇!叔,你居然同意放了!”江铭灏惊喜道,一边跟着音乐声摇头摆手起来,兴奋处还要跟唱两句。黄熙然看他那样儿,心里暗哂:果然幼稚。
“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江铭灏一边唱着,不由回过头道:“黄熙然,我这次可真是沾了你的光,我哥以前从来不准我在他车上放这歌,说太拉低他的格调。今天你一来,嘿,同意了!你以后要是愿意,欢迎常来蹭车。下次我要点……《恋爱气球》!”
江怀抬手就是一个暴扣:“恋爱你个头!成天想什么呢?”他侧过点头,右嘴角泛着浅浅的梨涡,真好看……她手不自觉紧了紧背包带子,轻咬下唇。他是因为我……才放这首荒唐的歌吗?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孤勇者》的歌声回荡在宾利车里,显得突兀奇异。她嘴角轻轻上翘,心砰砰砰,跳得她脸红潮热。
“开学这么久,感觉学校老师都怎么样?”他转着方向盘,漫不经心问道。“拜托,我们都还没上几节课就被拉去军训了,除了班主任其他老师脸都没认全呢。”“那班主任呢?”他唇畔带笑,终于问到了重点。
“啊,你说夜叉程啊?”江铭灏不假思索道。江怀听得眉头一皱:“什么?”“就程老师啊,夜叉程是李骁龙他们给她取的外号。她这个人呢,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其实是个冷眼金刚,铁面无私。要是哪个同学了犯事儿,她就脸一板,往那儿一站,你就感觉嗖嗖嗖!一股冷风刮来,吓得你呦……”他说着抱住自己,抖了两抖,黄熙然都被他逗笑了。
江怀嘴角一勾,又想起酒吧的街头,她低着头温温软软的模样,心不禁痒痒的。“臭小子!瞎给你们老师取外号!”他手一挥,往他后脑勺上重重一拍。啪一声,江铭灏都被拍蒙了,脑子里嗡嗡响,叔叔这下是真打啊!他张嘴要反驳,话又被堵了回去:“下次再听到你叫老师外号,看我不抽死你。”
江铭灏 …… ???一个外号至于嘛,你上学的时候也没少给老师取啊,现在又这么尊师重道了?
黄熙然在后车坐着,听他们叔侄笑闹了这一会儿,渐渐松弛了下来。很快,车开到她家小区门口,江怀将车在路边停靠:“到了。”黄熙然道了声谢,背上书包准备下车,他抽出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一口,瓶里的水眼看就见了底。
“叔叔,我来帮你丢一下吧。”不知哪儿来的勇气,黄熙然怯怯道。
“那麻烦你了。”江怀顺手往后一递。她赶忙接过那瓶水,又道了声谢,下车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消失在视野里,黄熙然低头看看手中的水瓶,上面印着她看不懂的外文,很高级的样子,反正她没在超市货架上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