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还能同王爷道别。”
王妃待雀儿离开后神情中终于露出一丝黯然,然而更多的却像是如释重负。日子过得越久,等待便越是难熬,也许,她早就盼着能有这样一个消息来结束她漫长的等待。
西南遥远,传信着实不易,叶阳的家书雷打不动一年一封,内容也只是报平安之语。叶阳一向如此,不太会说话,王妃知道,只是想念的时候翻出那些家书,反复咀嚼那寥寥数语时,总觉得怅惘。
七年前,她同叶阳说“你做不来皇帝,不如让给李庸”,叶阳便让了。李庸虽然多疑,倒也是个明君,这些年大良休养生息,百姓日子也过得不错,她不悔。
七年前,她劝叶阳“李庸多疑,恐于你不利,今西南边境敌人蠢蠢欲动,不如带着兄弟们镇守边疆去”,叶阳便去了。如今看看狄虏人狼子野心,叶阳确实守了边境七年平安,她不悔。
七年前,叶阳临走前她说“既是为了避免猜忌才走,便应当有人留在京中为质,我和儿子在帝京等你回来。”这一等,就等了七年,整整七年未见,叶阳的长相都要在记忆里模糊了,她后悔了。
王妃本以为叶阳去了边关,不与李庸争权,待到李庸政局稳定便可以回来了,谁知道李庸直接给叶阳封了一个西南王。
异姓王,多大的荣耀啊。可那西南什么都没有,都是叶阳自己建的。封地自己建,封地里的百姓大半自己从帝京带过去的。便就是这样的一个王爷,李庸御笔一批便成了无诏不得入京,叶阳回不来了。
王妃不是没想过跟去西南,按理说既然封了王,她这样的家眷也该跟去封地,却被李庸拦了。李庸满口都是边境苦寒,不忍自己兄弟的家眷受苦,等边关稳定再去不迟。还给他们母子赐了大宅子,于是他们母子便真的成了李庸手里的人质,威胁叶阳不得谋反。
就连叶辉,她十五岁便跟在的父亲身后骑马挽弓的少年郎,也被压着蹉跎了七年,后来还不得不装出一副纨绔模样。若不是军中实在无人可用,且李庸大概真的病入膏肓,掌权的换成了李渊,叶辉想率军深入西南绝非易事。
头几年,王妃还期待着让叶阳回来,或者自己过去,后来就改成盼着李庸早日死了,不管谁登基,总该能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去西南,至于儿子,儿子都那么大了,也不需要她顾。
如今叶阳快要不行了,也好,自己终于能去找叶阳了。七年未见,也不知道他如今是何模样。
王妃深深吐出一口气,便翻出了自己从未穿过的诰命朝服,领着一队人马准备进宫了。
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领着金鳞卫的谢长留,西南之事尽是机密,谢长留还没有收到消息,如今见了王妃装扮便是一惊,“王妃这是怎么了。”
王妃的诰命是和西南王的王位一起封的,可在帝京这么多年,王妃隐居避世从不交游,起初还有人办了宴会给王妃递帖子,王妃全给拒了,拒得多了大家也就不再来请了,帝京的贵妇们权当没有怎么一位王妃。就连宫中办宴,王妃也全都推给叶辉,这朝服自制好送来王府便一次没有上过身,如今王妃如此正式穿扮,定有大事。
“无甚大事,只是刚刚突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青鸟衔枝,追着太阳一直飞一直飞。”说着,王妃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便有些想念阿阳了,已经七年了,我也该追着阿阳去了,便想着进宫请旨,就算是跪也要把这旨意跪来。”
说罢,王妃便绕过谢长留往外走了。谢长留看着王妃挺拔的背影,恍惚又回到了七年前,四方起义的时候,王妃便是这副样子,说话时带着娇娇柔柔的笑,却有着最不可摧折的脊骨,在所有人绝望的时候站在王爷身侧为将士们打气。
如今他身后还有众多金鳞卫,人多口杂,王妃不能说得太明白,他却已经领悟,雀儿自边关回来定时带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谢长留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有些事情便已耽误不得,原本想着徐徐图之,如今时间不等人,那不妨用些暴烈手段,将帝京之后的贼人尽数拔去。
*
王妃进了宫门便有小太监一路领着她向雍华宫去。雍华宫并不是皇帝惯常的寝殿,离前朝距离也远些,胜在环境清幽少无人烟,甚至称得上是偏僻,自皇帝病重,便一直住在此处。王妃踏进月门,便见到等在此处的李渊。
“渊知王妃为何而来,只是父皇病重已经起不来身了。”李渊主动向王妃见礼,“这圣旨渊可为王妃颁,只是最近京中局势动荡,出行有些危险,王妃还是再等一等吧。”
李渊对着王妃一贯执晚辈礼,尊敬有加,即使他被立为太子也不曾更改,王妃制止不了,便只能同他各行各的礼,“如此臣妇便心安了 ,只是……”
王妃不知道如今这皇宫是否安全,王爷中毒的消息说出来是否合适,还不待她斟酌明白,李渊便率先开口。
“王妃放心,渊都省得,雀儿姑娘才刚回来也要休息几日,待雀儿姑娘休息好了定能与王妃同往。王妃还请耐心多等几日,不会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