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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的打杀弥漫在雨雾之中,无人听见看见,可吉光依然睡不着。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吉光支起窗,看着廊下连绵不断的雨丝,心中不由地一阵阵压抑。
从兖州开始肆虐多月的暴雨,终于蔓延到了灏京城。
在她的记忆中,这场暴雨一直下了十四天。因为户部的瞒报错报,兖州灾情到了十分严峻时,朝廷才有所反应。
那时,灏京城以及兖州十四郡均已陷入了洪涝灾害当中。
一场雨原本改变不了的什么。可对于大殷的国运而言,却恰恰是从这一场雨开始由盛转衰,各地饿殍遍野,瘟疫肆虐……
吉光心中惴惴,不知她如今所尽的绵薄之力,是否能延缓大殷的颓势。
魏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还想方才的事?唉……孟玉枝那丫头我也不喜欢。等她爹回京,我便寻个由头让母亲将她送去书院读书,眼不见心不烦。”
“一个未长大的孩子罢了,我不是在想她的事。”吉光关上窗户,侧眸随口问道:“玉枝妹妹的爹爹,可是户部侍中孟启珩?”
“恩,听祖父说他奉旨赈济兖州涝灾,估计快要回京了。”魏迟蹙起眉来,“此人虽然很有才能,但为人我却实在不喜,总觉得他心机叵测、表里不一。孟玉枝就是像他,一肚子鬼心肠。”
吉光敛下眉眼中的算计。
孟启珩如果此刻启程从兖州回京,自然知道涝灾已经快要蔓延至灏京,但他绝对不会将兖州的灾情如实禀报。
那么届时灏京城的粮价势必会大涨,平民买不起粮,大把的粮食都会囤积到这些权贵府中,直到发霉烂掉。
“魏长渊,”吉光忽然抬头,笃定道:“我们还要再多收一些粮食。”
“单单是铺面上的粮食还不够吗?”魏迟认真地盯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吉光不说话,相当于默认了这一点。
魏迟也不追问:“那么,我这就去和祖父说,立刻去其他铺子上收粮。”
见他跃跃欲试,吉光按住他:“倘若我们去跟其他粮铺收粮,那么粮价将涨的消息势必会惊动所有人。到时灾情未到,粮价先涨,你让灏京的百姓怎么活命?”
魏迟挠了挠头:“那我该怎么做?”
“扩大收粮范围,从灏京远郊收粮。”吉光眼神窃笑,“远郊以北的冬小麦成熟,却因为灏京人更喜食粟米,所以收购的人并不多,价格也很便宜。”
“好生厉害的妙计。”魏迟眼睛一亮。
“你……都不知道我的底牌,就相信我一定不会搞砸?”
“不信你信谁啊,你可是我媳……咳咳……”魏迟逃也一般跑了,“我去找宵夜吃。”
魏迟前脚刚走,吉光便听见一阵细小的叩窗声。她掩住门,插上横栓,走到寝卧最里面将窗子打开,复敲了三声,退到一旁。
不一会,细娘便从窗外跃入。
“有什么事?”
“小姐,方才孟挽涟下令打死了一个叫辛夷的婢女。奴婢闻声赶到时,她已经快没气了,奴婢给她顺气通脉,她才勉强用血写下了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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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卫子?”吉光皱起眉,将细娘呈递的血书展开,“她有没有说大夫人为何要杀她?”
细娘摇头:“她写完这几个字便咽了气,奴婢跟踪了那几个动手的人,似乎不是魏府的家丁。小姐,定要当心。”
“辛夷是家生子,孟挽涟再生气也不会轻易打死她。除非……”吉光的视线落在这封血书上,“她知道了什么孟挽涟忌讳的事情。”
“奴婢愿意调查此事。”
吉光摇摇头:“你平日护卫我已经很辛苦了,这件事我自有分寸,你且不要声张。”
细娘点头应允,正要退去时被吉光拉住,塞给她一瓶药膏。
“这是我请陈太医特意调配的药膏,你涂在手上,等到冬天冻疮便不会再犯。”
细娘眸光闪烁,垂下头来,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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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觉半月过去,吉光成日待在魏府中。除了等魏迟下学了拿他的笔记细细温习之外,便是戴上面纱,由几个仆从和细娘护送着到府外查看各间铺子购粮的进程。
在她的指点之下,不仅是平南公府,连王隽和也依着她的话,将太尉府名下的粮仓也尽数填满。
这两大家族的动作很快便引起了灏京城各大世家的注意,正当他们也想开始屯粮时,户部尚书一句“六月雨水足,兖州足而天下足”,不仅让圣上安了心,也让灏京城蠢蠢欲动的世家们安了心。
灏京城的粮价顷刻间跌了三成,储粮无人求购,魏家先前收的粮食堆满仓库,无法售卖。
一时间,先前刁难过吉光的掌柜们又将平南公府的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些掌柜愤气填膺地聚在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