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菁猛然回神,犹豫了一瞬,咬着牙退出了值房。
脚步声渐渐远去,霖峰这才将折子呈给谢司宴。
“两日前鞑靼突然停止进攻,给陈将军送去了求和信。”
他动作不停,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了过去。
“探子来报,鞑靼此番是假意求和,实则早已串通副将,欲对陈广平行不轨之事!”
他声音压得极低,可一门之隔的宋菁却还是听得清楚。
在听见那个熟悉的名字后,她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
春寒料峭,带着冰碴儿的风打在身上,叫人冷得直打颤。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数匹烈马迎着寒风呼啸而过。
突然,坠在最后的马倒了下去,将人摔得滚出好远,不知死活。
可一行人却连眼睛也没眨一下,挥动着马鞭疾驰而去。
人和马接二连三的倒下,最后只剩下马背上的一大一小不曾停歇。
颠簸中隐约能瞧见,两人破烂衣袍下的皮肉已满是血污青紫。
黎明在即,马背上男人费力张开嘴。
“小姐,再忍忍,咱马上就要逃出去了!”
小人儿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紧咬的嘴唇上鲜血淋漓,可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多年后,那些人的面目早已有些记不清了,但唯有那股子凛冽的风叫人久久不曾忘怀。
屋内声音还在继续,宋菁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离。
一门之隔的值房内,响起谢司宴凝重的声音。
“先假意求和,再趁宴席劫走陈广平。群龙无首之际,先痛失几城,后在副将的带领下将鞑靼驱逐出境。”
“最多只输下一个昌图,他便可凭此战坐稳将军之位。如此一来,陈广平必死无疑,襄平也必定要血流成河……”
仅寥寥数语,宋菁脑中已勾勒出尸山血海的惨状。
她眼中露出讥讽与杀意,这副将竟蠢到这般境地!
镇北将军一死,鞑靼便再无掣肘,届时区区一个昌图怎能填饱他们的肚子!
谢司宴与秦阁老斗得你死我活,此时正是推波助澜,扶自己人上位的大好时机。
可如此一来,昌图和襄平必定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雪粒子噼里啪啦地打在窗上,一声低沉的叹息从缝隙传出。
“陈广平是个人才,可惜了……”
又是一句话,便无声无息地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宋菁心头忽然涌上一股不甘!
她先去了趟尚衣监,回了耳房后瘫在床上倒头就睡。
直到酉时,宋菁悄悄起身,从窗子翻了出去。
空荡的长街此时满是肃杀之气,她避开禁军往街尽头走去。
午后的风雪到将黑天才停下,紫禁城内白瓦红墙,就连地上都铺满了白色。
此时踩在上面,不禁发出一声轻微的咯吱声。
宋菁小心翼翼地踏出每一步,可走着走着,竟发现了一道不属于她的脚步声!
是谢司宴派来跟踪自己的!
想起当初那两个匣子,宋菁只觉后背冷汗阵阵。
可凛冽的风仿佛就在鼻尖,她用力咬紧牙关,脚下一拐朝廊下家而去。
深宫寂静,廊下家的太监们都歇了。
宋菁硬是将小乙子薅了起来,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
小乙子困得直打哈欠,宋菁这才放过小乙子,一溜儿烟回到了司礼监。
可饶是如此,当她再次翻窗而出时,身后竟还跟着那熟悉的脚步声。
宋菁暗自咬牙,只得绕过尚衣监,带着小尾巴七拐八拐的溜着。
寒风吹过,卷起一地的雪沫子。
宋菁加快脚步,小尾巴却始终不远不近的坠着。
看样子,今晚自己不见个什么人,他是绝不会放过自己了。
护城河遥遥在望,再近一些便要到玄武门了。
宋菁咬了咬牙,恐怕只能另做打算。
可正当她将要转身之际,另两道脚步声逐渐从玄武门方向传来。
漆黑的夜里,脚步声急促又熟悉。
宋菁心里咯噔一下,他们不是早该去尚衣监了嘛?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此时示警已然来不及,她心思百转千回,额头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可就在这时,斜对面的河边直房又突然窜出一个人影。
他脚步虚浮,姿势怪异,似是双股间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菁脚下动作一顿,定睛看去不由大惊失色——竟然是老熟人,瘦长条!
他在左,两人在右,尾巴在后。
这轻微又从各处纷至沓来的脚步声,叫宋菁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