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灼热的光线从窗口射进公厅值房,照在谢司宴的黑色蟒袍上,烧得皮肤一阵火辣。
可他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视线落在折子上不曾移动半分。
宋菁站在案边,见状头垂得更低了些。
自从回到司礼监,谢司宴就这幅样子。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心里总是有股莫名的不安以及……莫名其妙。
司礼监里安静得厉害,连脚步声都没有。
廊下的树影从高到矮,渐渐的颜色都淡了下去。
屋外再也不是灼人的热了,屋内也同样的凉爽了下来。
宋菁的感受尤为严重。
上首的谢司宴一直都没说过话,只维持着看折子的姿势一动不动,浑身散发着寒意。
犹豫了一下午的宋菁再也忍不住了,壮着胆子开了口。
“爷?该用晚膳了,您——”
话还没说话,谢司宴死寂般的眼神骤然射了过来,吓得宋菁浑身一个激灵,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爷……小的到底哪里做错了?您直接责罚便是,别这样吓唬小的啊!”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尾音一颤一颤的。
谢司宴感觉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颤动,却不是心疼,而是心惊。
他阖上双眼,任由身子向后靠去,然后无力地挥了挥手。
“你没错,回去好好养伤吧。没我的召见,这些日子不用过来。”
宋菁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他。
“爷——”
“大人,东厂那边有消息了!”
霖峰焦急的声音打断了宋菁要说的话,他风风火火地跑进值房,看着眼前的一幕,罕见地愣住了。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就连温度都凉了不少。
谢司宴脸上已经恢复了冷漠,听见霖峰的话再次看向了宋菁。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了。”
他语气沉得厉害,就连霖峰都诧异地张了张嘴巴。
大人很久都不曾用这种语气和宋菁说话了……
看着她默默离去的背影,霖峰悄悄地看了一眼谢司宴。
见他面上没有任何异色,皱着眉头将消息一五一十说了。
“探子来报,秦阁老一派刚刚秘密见了……”
谢司宴面色不变,眉心处的褶皱却更加深了。
商议完秦阁老的事,霖峰带着吩咐走了,值房内只剩下他自己。
天色暗了下去,窗口闪烁着东厢房的莹莹灯火。
谢司宴心间忽然升起一股无力感,疲惫地靠在了方椅上。
脑海里又浮现起那张熟悉的脸,他渐渐变了脸色,垂在身侧的手用力蜷缩起来。
不可能!
他怎么会对男人……
两个太监,怎么能……
忽然,窗外的灯火灭了。
谢司宴心里啪嗒一声,犹如一根紧绷的绳断了。
天色一寸寸暗下去,屋内也一寸寸暗下去。
他缓缓闭上眼睛,将一闪而过的痛苦掩埋。
再次睁眼时,霖峰早已将烛火点燃,屋内一片大亮,而谢司宴的眼里写满了坚定与冷漠。
霖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想着怎么试探傍晚的事。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问道:“爷,宋菁这两日见了许多人,今日又不知去东厂打听什么去了。要不要派人——”
“不用。”
谢司宴果断拒绝,“以后她的事不用再管,待伤好了找个闲职调去吧。”
霖峰惊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大人。这是——”
他还没问完,谢司宴凌厉的目光突然射了过来。
霖峰心里咯噔一声,忙垂下了头,应了一声“是”。
他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却震动得厉害。
两人这是闹别扭了?
没人能回答他这个问题,谢司宴不能,宋菁也不能。
宋菁自己也觉得疑惑,并着委屈。
暗夜里,躺在床上的人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不觉得谢司宴是真的因为自己和小乙子这事生气,可自己最近也没干什么。
等等……
宋菁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懊悔地拍了拍脑袋。
怎么什么也没干,明明刚借着人家的名头去打探消息!
谢司宴肯定是知道了,又不能大张旗鼓打自己的脸,所以才借着这件事大发雷霆。
宋菁懊恼不已,又惊觉最近自己松懈了太多。
这种显而易见的事,竟然如此不敏锐、警觉!
可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等明早去负荆请罪,看能不能继续留在谢司宴身边了。
毕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