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笙和青湄曾同住一屋。
据芳笙自己说，那天晚上，月色凄迷，烛光残影斑驳。
芳笙莫名从梦中惊醒，喉咙干渴得如同在沙漠中走了三天的旅人。她迷迷糊糊地起身，打算去喝口水。然而，就在她喝完水转身的一刹那，眼角余光无意中瞥见了青湄的床帐，当即就吓住了。
她看见青湄的帐子底下伸出一条毛茸茸尾巴似的东西。一鼓一鼓的，还在微微晃动，仿佛跳动着某种诡异的曲调。芳笙的心跳骤然加速，她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从脚底板直窜头顶。
她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尾巴，脑海中闪过各种恐怖的念头。在恐惧中，她开始怀疑青湄并非人类，而是某种可怖鬼魅的妖精。
她想起了一些爷娘说过的精怪的故事。譬如黄鼠狼或者山狐狸这类妖怪，它们总爱化身为美丽的女子祸乱人间，又总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芳笙越想越怕，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整个人仿佛被恐惧所定住，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尾巴在青湄的床帐下跳动。
芳笙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了榻上。
夜晚变得无比漫长，芳笙始终感到自己的心跳如同鼓点一般有力而迅速。她不敢闭眼，也不敢乱动，生怕一不小心就会惊动那个藏在床帐里的妖怪。
她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帐子，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天亮的到来。随着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和纱洒在脸上，芳笙终于松了一口气。然而，她心中的恐惧却并未因此而消散。她知道，自己将永远无法忘记这个恐怖的夜晚，以及那条从青湄床帐下伸出的毛茸茸尾巴。
起床后，她神色不宁，一见青湄就止不住地偷瞧。日光明媚，她瞥了眼青湄的脚下，是有影子的。
芳笙迫不及待的翻出压箱底的旧包袱里用布裹了几层的镇宅桃木短剑，木制的剑身上刻着繁复的符文。芳笙祖上出过术师，也是捉过妖驱过鬼的。她想着能存到现在，这剑应当也是有些玄妙的。握着剑，她仿佛有了底气，没那么怕了。
她想，一个女妖精能有什么大能耐。
可恐惧始终无法消散。芳笙凑进人堆里，添油加醋把这事往外说了。
但大家嬉笑着，都只当个故事听。
本来又急又怕的芳笙听人怀疑的多了，反倒更坚定了想法。
她认为青湄应当就是成了精的妖怪，有长毛尾巴的不是黄鼠狼就是山狐狸：“否则怎么就长了那么尖那么长的一张脸 。”
见众女一致笑她睡糊涂了，芳笙咬牙，想了想，说：“不管真的假的，反正我是不敢一个人睡了。哪个姐姐妹妹好心陪我一道，等到了晚上就知我说的真假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太想去。
最后推来搡去的，丹罗提议到：“那就抽签，随意拔几根草，谁短谁去。”说完就拉了羽枝去找草。这样丹罗自己是不抽的，她说：“为着公平，我还是就算了。左右不过是找人陪芳笙睡一晚，姐妹间闹着玩，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互相比了比，覃若瑶的最短。她扔了草，摆手道：“左右不过陪姐妹一晚，我去就是。”
“不过丹罗，要不你我再比一轮，姐妹间闹着玩，怎么好落下你。”
丹罗不接话，横了覃若瑶一眼。
覃若瑶噗嗤一笑：“跟你说笑的呢。”
丹罗绞了绞手帕，扭头对芳笙道：“你别怕也别多想。子不语怪力乱神。世间妖妖怪怪，刨其根底，多不过是人心作乱。”
晚上，芳笙拉着覃若瑶做戏，亲亲密密的窝在屋里说了些私房话，等入了夜，芳笙装模作样拉着覃若瑶感叹：“瑶娘，咱们聊得投缘，不如今晚你便在我这睡下吧。”
覃若瑶点头。芳笙问青湄：“青湄。你不介意吧。今夜我与瑶娘怕是要秉烛夜谈。”
正手持竹简，于桌案上夜读的青湄抬头：“我可以和覃若瑶换啊。两个人挤一张床多难受。”
芳笙摇头：“可我们就想睡一张床啊，晚上也好说些悄悄话。”覃若瑶又补充道到：“隔得远了，说话声也就大了，怕是会扰了隔壁屋的。”
芳笙再接上：“而且我们三人一道多好。青湄，你不交些朋友嘛，以后说不得还能互相扶持呢。”
青湄听到“我们三人一道”，侧了脸，对着芳笙和覃若瑶笑了：“也好。”灯火摇曳下，青湄端坐着，侧过的脸上隐隐约约噙着笑，夜色半遮半掩了青湄的脸，她犹如斑驳残壁上缺了脸的仕女。
芳笙心里发毛，她总觉的青湄下一秒便要化作吃人的妖怪。
吹了灯，芳笙和覃若瑶很快便装作熟睡的样子，实则牵了手，睁着眼对视。她们白日就商量好了谁要是阖了眼就互掐对方的手心。
黑夜深深，寒鸦惊走。芳笙倏地睁眼，仔细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听见两道悠长且轻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