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和十五年的冬来的要比往年都早些。
临江县今年已下了两场雪,城内主干及街沿上积雪未化,官府派遣了四五个杂役婆子清扫着,几个婆子彼此相熟,有一搭没一搭的唠着闲话。
这时街对面有人经过,其中一个婆子高声打起招呼:“范成嫂子,又出府给晏夫人办事呀?”
范成家的一身绛紫色棉绒褙子,发髻梳的整齐干练,一瞧便是个精明能干的,闻言朝着来时方向指了指,笑道:“这天是愈发冷了,我这不得了主子的吩咐,去西边翠缕阁给我家几位小姐制几身冬衣.....这大冷天的可辛苦几位姐姐了,得空了记得去寻我喝茶。”
说罢又寒暄了几句,待范成家的走远了,那几个婆子当中一个身材肥胖的婆子诧异的开口:“晏家?莫不是晏县丞家?他家何时出了位夫人,我也是在临江世家中走动的,为何从来没听说过他家还有夫人?”
先前那位婆子煞有介事的往四周瞟了瞟,神色自得,悄声道:“自然不是正经原配夫人,那个范成嫂子口中的主子,不过是晏县丞后院的一名妾室罢了。”
竟是一改方才的讨好谄媚,其余几个婆子更是不解,又有人发问:“一名妾室也敢自称夫人?这妾当的派头也忒大了些,也不怕人笑话,这事晏县丞可知晓?”
“自然是知晓的!”那婆子鄙夷的看了发问的婆子一眼,继续道,“晏县丞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他正经夫人远在京都呢!况且这位姨娘又颇有手段,还给县丞大人生了一双儿女,如今晏家的后院啊,可不就是她说了算。”
众婆子都为那位原配娘子不平,有人嗤笑:“听说那位晏县丞还是京城派来的官,如今瞧着也不过如此,这宠妾灭妻的劲儿,和临江那些土财主也没什么不同。”
其余的婆子都是不置可否,又闲聊了两句便低头干活不语了。
那边范成家的七拐八拐进了临山街石榴胡同一家三进的宅子,这便是晏家大宅了。角门的婆子见了她,瞌睡猛的就没了,一脸讨好的赔笑:“范妈妈,您回来了。”
范成家的不动声色的剜了她一眼,面色冷淡:“干好你的活计,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婆子忙称是,点头哈腰的连脑袋都要砸到地上去了,范成家的不再搭理她,径直往后院去了。
绕过九曲回廊,穿过花窗抱厦,很快便到了田姨娘居住的莘濉阁,却见莘濉阁外间门口站着个面生的小丫头,并不是莘濉阁的人。
那丫头估摸没来多久,应是奉了田姨娘的命在外候着,见了范成家的有些战战兢兢,头也不敢抬。
“你是哪个房里的丫头?”
“奴婢....奴婢是董姨娘房里的蔻青,董姨娘嘱咐奴婢来与田姨娘说一声,五小姐醒了.....还请田姨娘再请郎中来为五小姐瞧瞧。”
范成家的始终保持着不苟言笑的神情,淡声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蔻青似乎还有些欲言又止,不过觑着范成家的神色,也不敢再提了。
打发走了小丫鬟,范成家的一掀帘子进了里间,虽是寒冬,卧房内却温暖如春,香气缭绕,范成家的径直走到塌前行了礼,垂首恭敬道:“回主子的话,翠缕阁的掌柜收了银子,您吩咐的事情奴婢也一字不差的转改给了她,毛掌柜还说要来给您请安呢。”
“请安就不必了,这几日府里事忙,她不嫌麻烦,我却没空闲接待她。”田姨娘生的眉目如画,将近三十的年纪却不显老态,倒是别有一番风情韵味,尤其是那双似水细眸,瞧人时总带着几分惆怅幽怨,见之生怜。
田姨娘又道:“你得空告知她一声,心意我领了,叫她安心做好份内的事便是,晏家不会少了她的好处。”
范成家的应下,沉吟片刻试探说道:“方才在门口碰见了四院的小丫头 ,说是......五小姐醒了。”语毕暗自琢磨着自家主子的想法。
田姨娘闻言却笑了,欣喜道:“这是好事,你快去前院寻了郎中过来,五小姐刚醒想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可马虎不得。”又唤了个叫良儿的大丫鬟去探望一番。
“老爷估摸着这两日便要回来了。”田姨娘慢条斯理的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说。
范成家的心中一动,她在田姨娘身边伺候了十几年,自然明白主子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有什么深意。
“昨日我去画儿屋里,原本想看看她作的冬景图如何,也好指点一番,毕竟那可是老爷指名要她完成的。谁料刚进了院门,就听那孩子在责罚下人,态度刁蛮,语气刻薄,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田姨娘叹道,“从前我总觉得她小,可以慢慢教导,如今看来娃娃还是得从小抓起。范妈妈,你待会去趟四小姐的院子,跟伺候四小姐的下人吩咐一声,老爷回府前,不许四小姐踏出房门半步,若有违抗,严惩不贷。”
范成家的原先有些摸不着头脑,四小姐往常也不是没有责罚过奴仆,况且昨日之事她也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