册封永安公主,出降广宁王萧弘的诏书被沈郁离塞在了房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自幼被大晏最尊贵的人们捧在手心呵护着长大,她前十八年的人生可谓享尽了富贵福泽。许多人觉得她不该再有所求,却不知正是这份得天独厚滋生了她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就像鱼向往水,鸟儿向往天空。在接下赐婚的诏书前,她曾切切实实的以为自己可以做国子学中第一个女弟子。
如今再想起来,彼时种种都已成了奢望。然而那日在钟山问雪亭中见过了莫老先生,对于自己不确定的将来,她倒是镇定了许多,就像骨子里又生出一股不服输的气来。
磬儿以为她想开了,问起来时,沈郁离只说:“既然前路已定,不管是不是千难万险,左右都要面对。与其让怒意扰乱了心神,倒不如淡然处之。”
时日如飞,这些天她有时会无缘无故地想起那个跪在大雪之中拦路的孩子。若是易地而处,她只希望自己也能有那孩子一样的勇气。
圣旨一出,未过几日,天子册封长乐郡主沈郁离为永安公主,并为其与广宁王萧弘指婚的消息就传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了。沈郁离依旧闷在府中闭门不出,殊不知这件事还触了一个人的霉头。
尹子清才貌不凡,又是当朝丞相尹定坤的独子,在京中是极受众人追捧的风流才俊。他对沈郁离有意,这事并非秘闻。许多人都曾以为魏王府的小郡主早晚是要嫁入相府的。消息传来的时候,尹子清正在煮雨轩品茗。乍一听说皇帝为阿离与广宁王赐婚,尹子清怒不可遏,当场掀桌。在他看来,他们表兄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若非魏王执意要将女儿多留在身边几年,不肯为阿离议亲,他早该将她迎娶过门了。前几天才刚刚同表妹说起提亲一事,本想等万寿节后就定下来,没想到皇帝一纸诏书竟先他一步把她许配给了别人。
沈郁离这些日子心情郁郁,一直闷在府中称病不出。除了那天刚好在魏王府前遇上,尹子清屡次登门都吃了闭门羹。心中又怒又怨不得疏解,又见不到人,于是乎他隔三岔五便差人送来书信。信中字字情深意切,说要去求陛下更改圣意,又许诺要带她远走高飞。若是放任不管,只怕要把舅舅、舅母也惊动了。迫不得已,沈郁离只好让他入府一见,当面说明自己对他只有兄妹之情,让他不必为自己如此。可惜尹子清认定她是不愿牵连自己才委曲求全,任她说什么都不肯信。
这一见后,尹子清的书信仍旧不停,搅得她不得安宁。一来二去,她干脆连信都不拆就让磬儿直接退了回去。
宋磬儿颇为尹子清不平,也曾问她,“尹公子一表人才,又用情至深,公主怎么一点都不珍惜?换做别人,肯定巴不得早早以身相许呢。”
沈郁离听了不禁摇头,“就是因为他仪表出众,你才替他说话。他若相貌丑陋,你肯定就不这么说了。我与表哥心意不通,何必耽误人家?要是用情至深我便要以身相许,那再有一个用情至深的人,我是否也要以身相许?”
宋磬儿觉得她说得在理,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长得好看至少是个优点。公主,司姑娘说那广宁王有天人之姿,该不会是安慰你胡编的吧?忠伯之前可说过他身高两丈,青目虬髯,声若洪钟……那得多吓人啊!”
喜欢看美人这点,宋磬儿和司无忧可说是志趣相投。一听就知道她又在纠结长得吓不吓人,好不好看这些事儿,沈郁离不禁一阵气结。实际上她也一样想象不出戍边大将该是个什么样子。前些日子北疆捷报传来,百姓们都称萧弘为大晏战神,传得神乎其神。战神该是什么模样?忠伯那番形容只让她脑中莫名浮现出佛寺中怒目而视的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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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责有司择吉日为永安公主与广宁王举办大婚。那日见过萧弘后,沈洵又与礼部尚书温道兴下了场棋,大婚的吉日就定在了万寿节后第九日。选在天子寿辰之后大婚,既是喜上添喜,又能了却帝王心事。合情合理,无可厚非。万寿节万民同庆,庆典持续三日。届时京中人多杂乱,禁军出重兵守卫皇宫。其间奉命把守临兴城北门的左骁卫将军柳百成年近八旬的老父刚好也是沈洵的棋友。
暗中助萧弘离京一事沈洵并没有告诉自己的一双儿女。说到底是欺君罔上的事情,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只要事成,女儿也不需嫁了。要能拖个一两年的,易储的事情一过,再从中斡旋斡旋,或许也就没人会再去翻这旧事。他本意是想自己安排好一切即可,却没想到这个决定间接引出了一连串的事情。许多年后再想起来,他也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
京中人多口杂。与赐婚一事一同被传遍街头巷尾的,还有广宁王入京没几天就从莳花苑强行带走了两个小姑娘的传闻。听说那两个小姑娘都是年纪小得令人发指,当时好多人看着广宁王把她们一起打包抱上了马背,老鸨在后面拔腿猛追都没追上。正巧沈郁离多日称病不出,不知是谁就编排出永安公主得知此事,不堪屈辱,一病不起的说法。两人还没见过面,互相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