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没一会儿就冷硬了,缓缓地从绿皮椅子上滑下来,“砰”一声摔倒在了车门边。了无生机的脸在车门玻璃上映出了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随着列车行驶而一晃一晃。
叫林三酒猜一万遍,她也想不到自己如今是这个状态。
“你是不是傻?”
意老师的声音不知道是从哪里发出来的,高昂得几乎刺破车**,列车隆隆的行驶声已经完全被她的怒叫给盖了过去。
“我还特地把自己都关闭了,为了让你能够多用一会儿防御力场……现在这个样子,你打算怎么办!怎么办!”
半透明的林三酒“蹲”在自己尸体的旁边,眼睁睁地瞪着它越来越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好。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到底是怎么“看见”这-优-优-小-说-更-新-最-快-一幕的,也是一个奇妙的问题。
林三酒还记得在彻底断气前的几秒钟,自己全身上下陷在深深的恶寒里,已经没有一处肌肉能动了;一片模糊的神智里,求生的本能一下子从她脑海深处炸了开来,意识力顿时像开了闸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大脑。
因为之前被她浪费了不少,现在的意识力也只够保护这么大**的东西了。
当尸体失去了力道滑下了椅子的时候,唯一一处被林三酒的意识力保护得好好的部分,却仍然以一个半透明影子的状态留在了原地,居然还有幸保留了思维和感知能力――也就是说,现在林三酒成了一个半透明、漂浮在空中的大脑……灵。
“奇怪了,为什么我现在还能看见、还能听见?”
灰白色半透明的大脑――现在谁也看不出来这是林三酒了――在空中左右摇晃了一下,跟气急败坏的意老师沟通道。“还有,我都死了,你怎么还在?”
意老师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专心压制怒气。过了几分钟,好不容易想起了自己教书育人的责任,她的声音才像是忍着气似的说:“你现在整个……灵,都相当于是意识力凝聚成的,你忘了意识力的探查作用吗?如果没有这个探查作用,你当初的观察力是怎么来的?”
“噢!”灰白大脑上下**了**,意思是自己明白了。
它在空中转了一个圈,仿佛在查看周围的环境。
死之前看不见的东西,此时毫不遮掩地全现了身――
车厢里的每一个位子上都仍然坐着一个脸色灰青、一脸死气的人;他们的胸口要很久很久才会起伏一次,而起伏的时候就从鼻腔里喷出了缕缕白汽,看起来阴寒逼人。
难怪如月车站世界这么冷。
晴天娃娃也早就不是林三酒记忆中的样子了:一个皮肤死灰的女孩双手紧紧攥着晴天娃娃悬空吊在车**上,身上的白裙子长长地垂了下来。从高度来看,林三酒坐在座位上的时候,裙摆正好落在了她的脖颈处。
再次看见了勒死自己的东西,林三酒简直说不清心中的滋味。
没有了身体,她现在不冷了;将一切都尽收眼底之后,她也不害怕了。
只是以她目前的这个模样,别说报仇什么的了,连明天是否还能存续下去都还不知道。
“所以……我这是死了?”灰白大脑低了下去,靠近了自己的尸体。“以后我就只能以幽灵的模样生活下去了吗?”
这个问题,意老师也很不好回答。她说了声“等等”,消失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在林三酒的焦虑企盼中再次出声了。
“……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奇怪了。”她头一句话便抓住了林三酒的注意力,“意识力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对抗真正的死亡,你现在的这个状况,看来只能是跟这个世界有关。”
灰白大脑上下飘了一下,“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毕竟这是一个怪谈世界,允许幽灵的存在……可是我好像跟他们有**不同呢。”
大脑一边说,一边漂浮到刚才的老太太身边――如果不是大脑上没有手指的话,林三酒的食指都快指到她鼻子上去了。
而一脸阴沉的老太太表情丝毫没有变,下垂的眼睛从深深的褶子里露出了一半,就像没看见她似的――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起来似乎竟然已不把林三酒当成攻击目标了。
“……他们还是人形,你只是一个大脑了啊。”意老师坦诚地回答道。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嗯,怎么说呢,我现在还有思维都是多亏了意识力对吧?假如我死的时候没有意识力的话,那会发生什么?”
意老师刚要说“那就彻底死了啊”,忽然想到了陈河,立时哑壳了。
意识力的珍贵,她并没有对林三酒详说――但是她自己知道,拥有这个能力的人万中无一,陈河绝对不可能是靠意识力才在死后四处活动的。
“所以我的猜测是……这个世界被暗物质入侵以后,所有被暗物质……嗯,杀死也罢、同化也好,反正这些人通通变成了恐怖怪谈世界的一部分,或者说,变成了如月车站独有的堕落种。他们已经不是活人了,所以陈河才能够听见意识体的声音。”
能够在眼下这种奇诡的状况里进行思考,林三酒也觉得自己有些冷静得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