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退船点的时候,三个人浑身都再次湿透了,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在不得不靠近早朋的那一两分钟路程里,他们半干的衣物就被她疯狂拍打起来的水花全部浸湿了——在水花之中,还夹杂着她扔出来的鞋子、短刀,和歇斯底里的哭嚎、咒骂、哀求。
不管之前经历了什么,亲眼看着另一个同类精神崩溃,多少还是会给人造成压力的,尤其是在所有进化能力都被剥光了以后。
在她刺耳的嚎叫声中,几个人沉默地靠近了岸边,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回头看。由圆脸男人的脚踏船打头,三艘船依序停在一条木板拼成的平台旁边;木台从岸上伸进了湖里,只要走上去,这个副本就能够结束了。
菲比恩看了看表:“已经第52分钟了,看来我们还得再抵押30分钟。”他回头对林三酒说道:“……给他一分钟,这样一来,我在63分钟还船,你在73分钟还船,可以吧?”
林三酒点了点头——她在来的路上被分散了注意力,此时成了最后一个。
“那我这就上去还船,”圆脸男人忙回头喊了一声,好像生怕有人和他抢似的:“那个……你们看着点儿时间。”
话一说完,他转过头去,刚要冲着退船点开口,只听后方早朋忽然高声笑了,声音嘶哑难听得像是另一个人:“看在我们同组的份上,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再走吧!”
圆脸男人顿了顿,忍不住回头瞥了她一眼。
“【看人下菜碟】这个能力,是怎么建议你对付菲比恩的?”此时的早朋每说一个字,都让人觉得她嗓子痛得在流血:“你有时对人伏低做小,有时对人趾高气扬,有时对人正直不阿……我看了都觉得佩服,【看人下菜碟】可真是太方便了。但我发现你一直回避菲比恩,和他交流很少。告诉我,你的能力建议你用什么态度对菲比恩,才能让你获益最大?”
就算隔了两艘船,林三酒都能看出来,圆脸男人的面色一下子紫红紫红了。
他一眼也没看菲比恩,只是怒喝了一句:“你胡说什么!”
“怎么了,你不是一向私下里很理解我,很赞成我的吗?”早朋冷笑着喊道,“我承认,虽然我知道你的能力,但我还是忍不住对你产生了认同感……喂!那边那个!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以为他这个人不错?”
林三酒没有回答——早朋的意图太过显而易见了,她甚至不愿意多为此浪费时间,只对圆脸男人喊了一句:“你去退船吧。”
“退船!”这次不等早朋再说什么,他就吼出了两个字。
“嗯,”喇叭里立即响起了慢吞吞的声音,“我看见你的船了。不过还有一点手续要办,你现在走到这个窗口来。”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圆脸男人身上。他吃力地拖着湿透了的身体爬上木台,匆匆忙忙地朝退船点赶去,在身后留下了一串湿脚印;他在小房子的窗口处停了下来,随即从昏幽幽的窗口里响起了一阵低低的、模糊的声音——奇怪的是,喇叭里始终沉默着。不管副本说了什么,显然都只是说给圆脸男人一个人听的。
就算林三酒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耳朵上,依然什么都没有听清——只是当窗口中话音一落,圆脸男人忽然从嗓子里发出了短促的尖尖一声,有点儿像被吓了一跳的鸡。
“怎么回事?”菲比恩扬声问道。
圆脸男人头也没回,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压低了嗓音,急急地、低低地冲窗口里说了一阵。
连早朋都安静下来了;几人屏息竖耳,却还是什么也没听见。微风吹过树枝,水浪撞击着湖岸,模模糊糊地冲淡了一切话音。
“喂!”菲比恩带着怒意喝了一声——但圆脸男人依旧没有理会他,只全神贯注地望着那个幽暗的窗口,好像不敢放过副本悄悄告诉他的每一个字。
……很显然,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林三酒慢慢皱起眉头,目光在湖面上扫了一圈。
她漏了什么?
她可能漏了什么?
好船已经找出来了,他们也把船开到退船点了;用潜力值再抵押一次30分钟,时间也充足得可以让每个人都把船还掉。眼看着这个副本就要接近尾声了,到底是什么——还会有什么陷阱?
同样的焦虑显然也在灼烧着菲比恩;在短短半分钟内,他已经怒喊了好几次“你说话!”——但圆脸男人只是前倾过身子,更仔细地听着副本的声音,不知道在沉思着什么,竟然始终对他们不理不睬。
早朋忽然有点儿神经质地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里几乎包含了几分希望;这无疑让人更烦躁了。
当窗口中停止了说话时,圆脸男人一声不吭地站在窗口前,手指一下一下打在窗口边沿上,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从林三酒的角度,她勉强能看清他的窄窄一边侧脸;此时他侧脸上的神色,不知怎么叫她心脏越跳越快,手心里渐渐泛起了一层湿汗。
她要采取行动——她要做点什么,否则——
不等她理清思绪,那种越来越快、越来越沉重的危机感就已经彻底占据了主导;她来不及仔细想,在急速紧迫起来的压力之下,她突然张口喊出了一句她现在唯一能喊的话:“我续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