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船拖着火光,在一条狭长幽绿的山谷中徐徐降落下来,激起的气流将草叶、树木与农田作物吹得摇摇摆摆,起伏如浪。
彷佛空气也被轰隆隆的引擎噪音击穿出了一片空洞,等引擎声被切断以后,山谷里霎时空荡寂静下来;小飞船门一开,林三酒就跳了下来,左右一张望,在不远处看见了人偶师。
山谷里深浓浅澹的绿,败叶旧枝的枯黄浅褐,就像是一片背景画布,被笔直单薄的一道黑影给压住了,压得山谷都停住了呼吸——彷佛人偶师本身的分量,已经快要在空间之中压出一道陷裂,是会让物质纷纷跌落下去的深渊的初始。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的人偶师,在察觉到karma之力端倪的时候,也依然不得不第一时间就全力相避……
“你没被碰到吧?”林三酒走上去,小心地问道。她之前一直紧紧盯着人偶师的飞船,见到karma之力险险错过了他,知道他应该是没被碰到的;但为了心安,她还是想问一句。
人偶师遥望着远处山谷之间的狭长走廊,静静站了几秒,才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我这一生,活得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令林三酒胸中一空,彷佛被当胸打了一拳,打尽了体内气息。
她张了张嘴,气流依然没跟上,让她说不出话。
“这一次没碰到,”人偶师蓦然一转身,又冷又艳的香粉气扑面打上来时,余光中的黑影已经去远了,空气里只留下了一句话:“……又有多大的意义?”
林三酒在原地愣愣地站了一会儿。
进入末日世界以后——不,应该说,自从成年以后,她早就意识到了世事的荒谬不公,她也终于渐渐形成了一套与命运对抗的生存办法;只是在偶然之间,她依然会被自己的渺小感所吞噬,陷入无能为力的恐怖之中。
她回头看了一眼,飞船上众人都陆续下来了;人偶师正好消失在了飞船方格之间。
在偶然瞥见人偶师体内所藏的黑暗时,也是她感觉最无力渺小的时候——然而林三酒是那一种越在急切无奈时,越恨不得要将自己彻底燃烧、狠狠在世间撞出变化的人。
“前面有几所房子——”余渊对她招呼时说的话才开了个头,林三酒已经像风一样跑过了他,只留下一声“等等”,就一头冲进了悬浮于地面上的黑色方格之间。
西红柿
她踩着方格往上跳了几步,按记忆估摸着找到了唯一一个能容人的黑色方格,在它连一条缝隙也没有的外壳上使劲敲了几下。
“你出来,”林三酒催促道。
黑方格里一片寂静。
她没有什么发人深省的、能醍醐灌顶的话可说;所以她只好说一些自己想得到的、平平无奇的话。“有没有意义,只有活下去,活到死那一天才知道。在那之前,只要大家在一起就好了。我有一部分的命在你身上活着,你也有一部分的命在我身上,还有元向西,波西米亚,大巫女……我们彼此的命早就编得跟毛衣一样了,你如果是笑话,那我们都一起是笑话了。你听得到吗?你快出来啊。”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想……这话说完了,他好像就更不可能出来了。
林三酒想了想,回头看看其他人,见他们此时都已经走远了,正在打量几间似乎是废弃的平房,这才小声说:“你放心,其他人都没有听到我们讲话。”
过了几秒,人偶师阴沉沉的,好像极力忍耐着什么的嗓音,终于从黑色方格里低低地响了起来。
“……给我滚下去。”
林三酒见好就收,不给他动手机会,登时麻利地踩着方格跳回了地上。
“前面有几个房子,”她扬声喊道,“我先过去看看,在那边等你啊!”
“你可以尽情等到死。”
林三酒一边咕哝着“诶呀你这话是怎么说呢”,一边小跑着赶上了前方的朋友们——余渊刚好从一间破败简陋的平房里出来了,身上挂着蜘蛛网和灰,使劲拍打几下,怒气冲冲地说:“谁给我推进去的?”
背着大巫女的皮娜,闻言顿时一指元向西。
“怎么样?”清久留就跟没有骨头一样,哪怕在山谷里也能找到一棵树倚着,说:“是不是已经荒废了很久?”
“废话,”连余渊都没了好气,抬起脚,使劲在外墙上擦了几下靴底。“门都没了,里面都是羊屎!”
“有点奇怪啊,”清久留沉吟着说,“这里明显曾经是普通人聚集生活的地方……”
除了普通人和进化者组织,不会有人费劲播种农田;尽管附近农田里已经生满了杂草和荒草,曾种下的作物被自然挤得奄奄一息,都认不出是什么了。
“等等,”元向西忽然拔出一截脖子,四下张望了一圈。“这里有羊?”
林三酒揉了揉太阳穴。
“你们在干嘛?”她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被迫降落……你们还记得吧?”
“观察一下环境和地形嘛,”清久留摆了摆手,说:“顺便你们还得给我再讲一下那个什么karma之力……我看你和余渊被碰上了,也没有怎么样嘛,为什么要慌得降落了?”
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