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里正来传信时私塾已经下课了,李童生心潮澎湃,畅想一番后摁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拄着拐杖往咸水村去了。
“长林,玉寿,李先生来了。”
钱氏正在收拾明日要卖的货品,自打上次卖南瓜顺意后,她的运气就好到爆棚,后续的萝卜干、炒花生、茄子卖的都特别好,前几日突发奇想,把儿媳闲时做的几个荷包捎上,竟也很快卖光了。
大概是好心情养人,钱氏脸上的褶子都少了几条,整个人神清气爽,手头宽裕,便买了一钱芝麻炸了点麻花给孩子们做零嘴,李先生到了正好装上一盘招待。
“你家俩孩子极聪慧,是读书的料。”李童生夸奖完,将学业考评的事简单讲来,重点提到他会将其中一个名额给沈长林。
钱氏一喜,旋即又郁闷了,沈长林有名额,那么沈玉寿呢?厚此薄彼可不好。
人与人之间最怕对比,长林的出色已逐渐衬托出玉寿的平庸。
一个亲生,一个后养,钱氏不是圣人,平时吃穿用度看似公平,到底是有偏爱的,她心里五味杂陈。
李童生看出了钱氏的不自在,又将目光转向孩子,比起大人的九曲回肠,小孩子的表现很简单,都是单纯的高兴,丝毫没有拈酸吃醋。
出门前李童生特意提点钱氏:“家和万事兴。”
响鼓无需重锤,被先生看破了小心思,钱氏窘的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说话都气弱三分:“先生……我,我是为玉寿担心呀。”
常言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不是钱氏无情,见沈长林的表现就知这孩子将来有出息,无论如何都能混口饭吃,而沈玉寿不一样,他老实内向,钱氏为他的将来发愁。
平时这些话钱氏不知该与谁商量,今日话匣子打开,索性都与李童生倾诉了。
“玉寿天资确实不太高。”李童生捋着胡子道。
钱氏一听脸色都变了。
李童生拉长尾音:“但是——正因他单纯老实所以从不偷懒,成绩反而名列前茅,保持初心,将来兄弟间互相扶持,日子一定会好过的。”
“先生说的有理。”不大喘气就更好了。
钱氏装了半斤麻花让李童生带上,方才他吃了好些,可见喜欢这滋味。
送走了先生,钱氏又琢磨了一番“家和万事兴”的道理,这话是个人都听过,但实践起来却难如登天,若亡夫兄弟和睦,她们家不会过到卖田卖地的境地,若周氏的几个儿子和睦,不会天天争吵搅得老四娶不到媳妇,反观自个娘家,也是因家和人和才有好日子过呀。
经过一场短暂的头脑风暴,钱氏觉得自己脱胎换骨了。
谁去参加那什么考评都一样,只要兄弟相亲相爱,相互扶持,谁发达都没区别。
“钱氏!”就在钱氏准备进屋时,文老太突然喊了她一声,这好热闹的老太太猫在一旁不知听多久的墙角了:“你家长林要参加什么烤饼?”
“烤什么饼,考评!罢了,你听不明白。”钱氏说完叉腰进了院子,挺神气的。
考评定在三日后,县里会将题目发下来,让学子们按照要求上交作业,李童生提到可能需要写字和作文,等于开卷考试,让沈长林最近多练字,多背书,放平心态即可,毕竟临时抱佛脚用处不大。
但抱佛脚这事嘛,不抱是不可能的,沈长林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应考计划。
钱氏进屋舀了碗面粉交给儿媳,说中午煎糖饼,让孩子补一补,吃饱了才有力气念书。
罗氏试探着问:“再蒸个鸡蛋羹吧。”
“蒸!”钱氏心情很好,觉得自己是整个咸水村最明事理的老太太。
第二日李童生弄了一堂随堂考试决定第二个名额,沈玉寿以微弱的优势得到了这个机会,也就是说两个名额都落到了钱氏家里。
文老太昨天听了墙角,就一直关心那烤饼考评的,孙子沈语秋下学后她问了许久,总算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沈语秋开蒙也快两年了,写的字还和狗爬似的,书也背不得几句,成日就惦记着吃。
知道孙子的秉性,文老太倒不盼着望孙成龙,她早就想好招了,等孩子再大两岁,就送他学厨师去,厨子是饿不着的,是个好营生,所以在听说两个名额都在沈家兄弟头上,文老太最多酸一会儿,她更感兴趣的是瞧周氏的热闹。
谁不知沈玉堂是李童生的得意门生,周氏见天在村里念叨,如今有考评的名额,怎么不均一个给沈玉堂呢?
文老太颠着腿就到了周氏家里。
前几个月孙子休了学,周氏想在农忙结束后和家人打个商量,送孙儿去县里的书馆读书,奈何自家庙浅王八多,就没一个省心的,除了沈玉堂的亲生爹娘赞成,其余几个乌眼鸡似的,一提就要周氏一碗水端平,将家里所有的孩子都送书馆去。
就算自己底子厚,也做不到人人都读呀。
所有沈玉堂最近便一直在家呆着,帮家里做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