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陆府大半灯火已灭。唯有三房海棠苑屋内依旧烛火点点,亮如白日。
一旁添炭的丫鬟木犀脸上已有了掩不住的倦意,却依旧眼巴巴看着自家主子在纸上写下句句晦涩的经文。
那纸上字密密麻麻,木犀看着只觉得眼都要花了,更遑论去写。
“今个可真是苦了娘子,又是伺候夫人又是抄经的弄到现在……来这陆家可真是遭罪来了。”
郁望舒放下笔动动有些僵硬的身躯,又接过木犀递来的帕子细细擦拭着手。蘸了温水的帕子敷在手上,让冻的冰冷的手顿时暖了许多,身上疲惫也消减大半。
“若是这样能让母亲心中好受些,我抄写经文祈福也算不了什么。”
“夫君失踪已有一年之久,母亲脾气愈发不好也是情理之中。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让旁人挑不出岔子来,维持好郁家女儿的脸面便好。”
木犀仍为自家主子气恼。
“若不是当年那般不凑巧,您又何苦受这样的委屈。老爷可是太子太傅,在皇上面前都能说得上话的。”
“凑巧不凑巧的……到底是郁家理亏。”
郁望舒说这话时脸上情绪不显,眼神中却流出几分落寞来。
谁能想到当初被众人歆羡的好姻缘,会在成亲当日出了岔子。
原本要回盛京的少将军陆言辰半路遭了敌袭,随从俱死,他本人也下落不明。
婚是不可能退的,为了维持两个家族的颜面,郁望舒只得稀里糊涂和只鸡拜了堂。被旁人看了好大的笑话。
一日内从新妇变成了煞星。不仅陆家人不待见郁望舒,就连郁家长辈也对她颇有微词。她在陆家的这些日子,可以称得上是寄人篱下。
可说一千道一万,木已成舟,一切无法解。
木犀见郁望舒不愿多说,忙移了话茬。
“明个您还要与夫人赴瑞王妃的生辰宴,还是早些歇息吧。”
郁望舒点头。
风头正盛瑞王妃的生辰宴,的确马虎不得。
翌日一早,木犀与豆蔻便开始伺候郁望舒梳妆打扮。
铜镜之中,映衬着郁望舒矜贵的面庞。
一双杏眼熠熠生辉,细看却又如同一潭春水般平静。强勾起的笑的唇不点而红,是最稳妥的大家闺秀模样。
“就戴三公主送来的那套饰面吧。”
郁望舒随手一指,木犀立刻心神领会。
“今个三公主也是要去的,依公主的性子,保不齐又要缠着您玩闹了。”
郁望舒脸上的笑这才真切许多 ,“三公主是个鬼主意多,有趣的。我只恨没有早点与她较好。”
木犀闻言笑起来,“说来也真是奇怪了,从前娘子未出阁时三公主对您一直不太熟络。偏偏这段日子见您见的多了。”
郁望舒亲自挑了个玉镯戴在腕上随口应声。
“从前三公主甚少出宫,我们又哪里有交好的机会。木犀,你记得带上我前几日绣的香囊。今正巧给三公主带过去。”
“娘子放心,奴婢早就备好了。”
主仆几人收拾完,郁望舒这才不紧不慢的出了海棠苑。
自家婆婆王夫人尚在梳妆,康安院门口的婆子丫鬟也没有开口请郁望舒进去的意思。
几人无奈,只好在这寒冽的风中站等着。
脸早都被风刮的通红了,郁望舒规矩站好,心中却懊恼该再晚来些。
唯一能安慰到她的,就是开宴时候耽误不得。王夫人就是再想磋磨她,也不能让她在这里站上一日。
许久,堂屋门开了。
伴着开门时传出的阵阵暖意,王夫人满脸倨傲的扫了郁望舒一眼。
“哭丧着脸干什么,去寿宴也没个喜庆样子。丢了自己的脸面事小,惹我们陆家被耻笑可就事大了。”
郁望舒出门时是笑着的,可再好的笑也被这寒风冷待吹僵了。
心中有再多不满也没处去说,郁望舒只得当个木头人般低首认错,免得又遭了下一轮的数落。
可即使这样,郁望舒仍是得了王夫人“木头桩子”、“不会惹人欢心”的批评。
一通数落后,两人上了不同的马车,又在颠簸中到了瑞王府。
陆家男子都有实权,门楣风光在来参宴的权贵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众人见王夫人来,忙迎上前,又在看到郁望舒的时候纷纷露出嫌弃的神情。
“你说说你,这样大喜的日子怎得带来她来。”
一位雍容贵气的夫人毫不掩饰的指点道,“哎呀,也不怕给瑞王妃染了晦气。”
王夫人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好,想到什么后才强撑开口。
“我本不想带她来的,可三公主与她交好,又亲自派人送了帖子。”
其余人了然,“总得给三公主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