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事实证明,二皇子也的确算得上是战场上的一名猛将,冲杀敌阵,冷酷无情,我和当年追随二皇子殿下的那几百名弟兄,的确是在二皇子的带领下,打了不少胜仗。”
“然后,随着征战日久,身旁的老兄弟们越来越少,而二皇子的脾气性情,也越来越暴戾,最终,在一次作战受伤之后,二皇子殿下便是让我回帝都养伤,然后,就做了这二皇子府中的王府管家。”
“当时,二皇子殿下虽然口中安慰,言道让我安心养伤,但他眼目之中的嫌弃厌恶神色,却是丝毫不加掩饰。”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是完全离开了军队,在这王府之中,做这个看似光鲜的王府管家,已有七八个年头。”
“在这七八年的时间里,二皇子殿下如何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广源城中,坊间巷里,只怕是早已有定论。”
“起初,二皇子尚还念及曾经的战场之谊,待我这个曾经的麾下还算客气,但久而久之,则是原形毕露,但凡稍有一点不满,便是对薛某拳打脚踢,而至于马鞭相向,棍棒相加,则更如家常便饭。”
“我等投身行伍,志在杀敌报国,当初追随二皇子,也是为了沙场建功,却不想,最终沦为为皇子皇孙看家守院的奴仆下人。”
“就算身为下人,薛某尚能接受,但二皇子动辄辱骂虐打,无端折辱,却是让薛某心中悔恨心寒。”
“在如今的二皇子殿下眼里,只有冰冷无情,他看我们这些下人的目光,如同在看着随时可以屠宰的牲畜。”
“本来,因为屡屡遭到二皇子无端责难,薛某早年就早已向二皇子请辞,希望能辞去这王府管家之职,如此皇子殿下也好另聘贤达。”
“不料,我的这个请求,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二皇子口中言道,尔等身为王府之中下人,竟然敢生有二心,身为下人就要有身为下人的规矩,竟然胆敢向本皇子提要求,讲条件。”
“从那之后,二皇子待薛某的态度更是凶恶,也是从那之后,薛某明白,我们这些身在王府的下人,哪里还有一点人样,全然不过是二皇子的私人物品而已,对待这些私人物品,二皇子殿下想如何便如何,想扔想砸全随他意,我十数年的行伍生涯,一生抱负未能实现,却最终成为了富贵皇庭手中的一个存亡全凭心意的物件。”
“就算是薛某无心做这个王府管家,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在如今的威王府内,上上下下无数下人的命运,都攥在了那二皇子殿下手里,他要让你坐在哪个位置上,你就得坐在哪个位置上。”
“我如今已然明白了,身在那看似富贵的王府之中,全然没有半点人之自由,二皇子想要我等死,我等就得死,二皇子想要我等生,我等才能生!”
那薛诚说到这里,才停顿了下来,他的语气虽然忿忿,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悲凉。
这也难怪,一方是高高在上的当今皇帝第二子,一方是身份低微的曾经的军中校尉,薛诚纵有千般怨言,却又能如何。
张九阳待薛诚这一席话说完之后,方才开口说道:“照此说来,薛管家心中,对那二皇子李桀,心中恨甚?”
那薛诚闻言,仰头哈哈大笑,连眼泪都伴随着他的笑声满脸纵横,末了,薛诚才缓缓伸出一双干瘦的手掌,费力撩起左腿的裤脚,然后,一条干瘪的,完全不似人腿的,枯瘦得如同木棍的左腿便是展现在了张九阳纪若昀两人眼前。
当第一眼看到这样的一条腿时,张九阳的心中“突突突”猛跳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种强烈的惊骇和难以想象充斥着他的胸腔。
眼前的这一条木棍一般的肢体还算是人腿吗?那其上的所有经脉如同干死的蚯蚓一样僵硬扭曲,整条小腿已然看不到半点肌肉,只剩下一条惨生生的小腿骨,在一张无比黝黑的死皮包裹之下,极其突兀地连接在膝盖以下的地方。
张九阳看得清楚,薛诚的这条左腿,腿骨外翻,膝盖以下连接部分的肌肉严重萎缩,应该是在此前,被人以蛮力生生折断过。
巨大的震撼激荡着张九阳的内心,以现代医学的角度看来,薛诚拖着这样的一条基本上算是废了的腿,而没有引发一系列的病变和感染,简直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而与此同时,拖着这样一条腿的薛诚,在威王府的这几年里,又遭遇了何等的非人待遇。
张九阳面色苍白,极其难看,而那一旁平素天不怕,地不怕的纪若昀,脸上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反而是那一脸惨笑的薛诚,面上带着莫大的凄惨悲凉,他缓缓开口:“九阳先生,薛某这条左腿,便是数年前,二皇子赶去城东,因为先生有太子殿下允诺,而无功而返之后,回到王府之内,被二皇子殿下打断的!”
“如此,先生以为,薛某该不该恨?”
“什么?”张九阳闻言,顿时大呼出声,脸上神色难以置信之极。
这件事情,凭心而论,与眼前的这薛诚半点干系都没有,仅仅因为禀报得不及时,便是被恼羞成怒的二皇子打断了腿脚,这是何等的无妄之灾。
张九阳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此刻在他的心里,对眼前的这薛诚,充满了同情。
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