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寅时过半,整座王宫便醒了过来。鱼听雪尚在睡梦中,便被殿中熙熙攘攘的声音吵醒,山奈又上前来将她从被窝中拖了出来。
“不是酉时才祭拜天地嘛?怎么这么早就忙活起来了?”她拿起早已备好的面巾净了面,无奈地坐在了梳妆镜前。
山奈和两名妆娘拿起钗环在她脑袋上比划着,一边答道:“小姐你莫不是睡傻了,这边和西楚风俗不同,祭拜天地之前要先去祭拜护族神兽,等给你梳妆完,换上新娘服,迎亲大队来了咱们就要过去啦。”
鱼听雪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木偶般地任她们摆弄,脑中思绪放空。突然想起了拓拔晗,也不知今日看到“她”与拓拔旭大婚,他会作何感想?
她轻声哼笑。能作何感想,总不至于当众抢婚吧?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神游天外的时间总是流逝得格外快,她尚未察觉,妆娘便已替她细细化好了妆面,挽了繁复精致的发髻,又换上一身绯若朝霞的新娘婚服。
朦胧铜镜映照出女子腰身纤细,面若桃花。她抿唇轻笑,镜中人儿亦浅笑安然,温柔似水。她秀眉微蹙,一团乌云也飞上了镜中人儿眉梢,惹人怜爱。
黛眉清秀画丹唇,恰似芙蓉出水见佳人。
此时此刻,一副芙蓉佳人出水画卷便真正成为了写实。
“小姐,你今天格外好看,”山奈看着鱼听雪的面庞有些出神,饶是她从小看到了大,此刻也不禁为她所吸引。旁边妆娘一致附和,显然对自己手下出现这么个美人十分自豪。
鱼听雪笑着捏了捏山奈的脸颊,揶揄问道:“你家小姐哪天不好看?”
说着又从梳妆台一侧的屉子里拿出两包银子,递给方才给她梳妆的妆娘,笑着微微颔首:“多谢二位。”
“谢公主殿下赏赐。”妆娘一边道谢,一边将银子收了起来。殿外传来内侍尖细的问候声,喜婆摇曳着曼妙身姿走了进来。
“哎呦公主哎,”喜婆不动声色的摸了把鱼听雪白嫩柔滑的手,眉开眼笑道:“殿下已经在外侯着了,咱们出发?”
她好笑地抽回手,点了点头。大红盖头覆上了她的头顶,天地一瞬间暗了下来,她被人搀扶着走了出去。走下台阶,跨出大殿门槛,喜轿在她面前压低,她被喜婆扶着坐了进去。
“起轿——”
拓拔旭翻身上马,策马立于队伍最前方。他一身大红喜服,头顶金色发冠,腰佩金色丝线织就的龙蟒入云腰封,温润公子的气息淡了点,反倒多了些权势在握、锦衣狐裘的贵族公子的气质。
迎亲队伍一路向着护族神兽祭坛走去,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拓拔旭骑马速度缓了些,慢慢与鱼听雪的轿子齐头并进。
“昨天夜里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你知道吗?”他嘴角笑意浅淡,压低声音朝轿子中的鱼听雪道。
头顶凤冠沉重无比,她刚倚在轿子一侧小憩,他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她一激灵。待反应过来是他后,又靠了回去,懒懒问道:“何事?”
“二哥被父王贬去边境了,”轿子外面的声音沉默了一瞬,又道,“他昨夜与父王在宣明殿内大吵一架,父王盛怒,命他永不得再入京。”
轿子内没有声响传出,就在拓拔旭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又淡淡问道:“他们争吵所为何事?”
一路行来,拓拔旭身上凝了些露珠,朝阳自东方宫殿处升起,沐浴在他身上,露珠便化作蒸汽飘然而逝。
“为你,”他的声音不辨喜怒,像只是在陈述作夜发生的事,“他要父王取消你我的婚约。”
鱼听雪没什么情绪地轻“嗯”一声,又没了动静。
拓拔旭低头看了轿帘一眼,眸光冷锐,似在透过帘子揣摩她的细微表情,看看她对此事到底是何态度。只是可惜,他并没有火眼金睛,一无所获。
“听雪,希望你不要后悔。”他说完也不待她回答,便策马走向队伍前方。不知是不敢听她的答案,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乎。
轿子内的鱼听雪缓缓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眸光沉寂。半晌后又闭上了眼,鸦睫轻颤。
祭坛在王宫东侧,鱼听雪的寝殿在西南一侧,过去尚且需要些时辰。轿子些微颠簸,她靠在一侧迷糊睡了过去,直到轿子停下,她才被惊醒。
轿帘被掀开,一双莹白如玉、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伸了进来,掌心朝上,耐心等着。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搭了上去,弯腰钻出轿子。
入目是一个古朴冷硬的圆形祭坛,两侧是八十一道石阶,高台中央雕刻着一匹硕大无比、威风凛凛的狼王,狼王头颅高昂,作仰天长啸状。前侧则放置着同样巨大的铜炉,其上插着三根粗若拇指的香烛,烟雾缭绕,虚幻莫名。
许是来的时辰尚早,祭坛四周只有些宫人在布置洒扫,略显空旷。
“这是我们漠北的护族神兽,每对新人成婚前都要来此请示,”拓拔旭放开执着她的手,声音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