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回宫前去了一趟东巷,蒸板揭起,热腾腾的雾气泛出来,一吊钱买来莲花饼,外头用桑皮纸包着。
这是江窈近来的心头好,当然了,许皇后自然是不知晓的。
马车稳稳当当进了皇宫,连枝挑帘,夜色里远远的看到宫道上立着两道人影,她拧了拧眉。
“怎么了?”江窈提着桑皮纸的扎绳,时不时晃一下。
“回殿下的话,”连枝再三确认了一眼,“似乎是老王妃和广阳郡主。”
江窈踩着矮凳下马车,袁氏迫不及待的迎上来:“阔别长安三年,公主殿下打小便是美人坯子,真正儿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好福气。不知殿下可还记得么,您小时候我还抱过您呢。”
江窈十分茫然的摇了摇头。她只记得袁氏这个人么,按照原著里的走向,晚年光景并不美满,广阳王人头落地后,袁氏以泪洗面,郁郁而终,总体而言个挺悲催的人物。
至于广阳郡主江镜莞,更是终身未嫁,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除了关于谢槐玉的剧情,其余她都门清,不然就是剧情线在她穿来后自己出现偏差了。
袁氏显然没料到江窈会这么实诚,那副骨子里的疏离怠慢,几乎和许皇后如出一辙。
江镜莞脸上掐了个笑,朝江窈欠了欠身:“前年爹爹游历川蜀时得了一个宝贝物件,今儿才有缘给殿下瞧一瞧。”
江窈果然注意到她怀里捧着方紫檀木匣子,视线顿了顿:“郡主何必如此见外,先进殿吧。”
殿内摆着一座十五连盏铜灯,连枝拿着火舌子一一点燃。
江窈大大方方的在主位落座,朝杵在殿中央的二人摆了摆手:“看茶。”
袁氏勉强朝江窈挤出几分笑意,只是这笑意实在惨淡,不达眼底。
江窈捧起茶杯,露出腕上的冰晶玉髓镯子,莹润剔透,据说原本是太.祖传下的一块鹅卵石大小的玉璧,有祥和纳福的好兆头,被郑太后轻描淡写一句话,便重新烧制打成镯子给建章公主了。
袁氏看在眼里其实挺不是滋味,广阳王自从在夺嫡这件事上落败给先帝之后,又栽在他儿子也就是光熙帝手上。同样是皇家血脉,江镜莞却没有半点皇家郡主该有的风光,日子过得也是捉襟见肘。
自从三年前江镜莞不顾一切推了郑侯爷的婚事后,如今年方双十还待字闺中,所谓的广阳郡主,早已沦为长安城茶余饭后的笑柄谈资。
她忒不服。
这是袁氏心中所想,嘴上却一阵嘘寒问暖:“听说殿下近日去了国子监读书,可还习惯么?”
“承蒙王妃挂心,一切尚可。”江窈眨了眨眼,如果说不算上今天罚站的事,她的确过的顺风顺水。
江镜莞将木匣子呈放到江窈手边的桌案上,“啪嗒”一声拨开锁。
里面放置着萤石,准确的说应该叫夜明珠,像璀璨星河的光芒,不染一丝污秽。
江窈漆黑的眸子当即一亮,对连枝吩咐了一声,连枝刚收回火舌子,此时只好认命的一一熄灭宫灯。
夜明珠顿时流光四溢,江窈小心翼翼捧在手心上,她剪影里的轮廓好似镀上了一层月光,皎白的玉颈,唇瓣嫣然。
饶是袁氏心底五味杂陈,此时都不得不承认,建章公主被养的很好,举手投足都流露着娇憨,像琼花的花蕊,富丽堂皇,玉笑珠香,灵动得不可方物,让人不忍采撷。
等江窈新鲜劲过了,她依依不舍的放回夜明珠。
肩上好像站着两个小人在争执不休,收礼这件事,讲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是她总不能白收人家的厚礼啊。
要换成以往,广阳郡主给她捎带一两件稀罕宝贝,也不打紧。偏偏眼下是个多事之秋,她可以无所顾忌收下这颗夜明珠,许皇后的脸面便没处搁,长安城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高门妇人,宫里头的风向不确定,没一个人敢同广阳王府的人扯上关系。
而且袁氏进长安城第一件事,自然先去拜会郑太后和许皇后,现在这情况,明显是把宝押在她身上呢。
江窈很是痛心的叹了一口气,将木匣子盖上,硬生生塞到江镜莞怀里。
“时辰不早了,你们早些回吧。”
江镜莞和袁氏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
直到江窈收回盯着匣子的视线,背过身。
江镜莞一下子明白过来,她进长安城之前对建章公主的种种行径早有耳闻,虽然她惊讶于江窈脱胎换骨的变化,要知道,过去的江窈,在她看来那一言一行简直和许皇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但她没这个闲工夫操心,只能病急乱投医。
“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若徒增殿下烦恼,那反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江镜莞“砰”一声对着江窈跪下来,膝盖骨直直的砸在地砖上,“难不成王府一朝落难,人人都恨不得同我撇清关系,躲我像躲瘟病一样,连殿下也瞧不上我这个郡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