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最终还是同意了。
思前想后,他觉得白沅沅说得也不无道理。
虽然方子的药剂量可能会有所不同,但所用药材却是大差不差。
若是真能因此救了太子殿下,救了晋州万千百姓,倒也是好事一桩。
“槟榔二钱,厚朴一钱,草果仁半钱,知母、芍药、黄苓各一钱……”
王太医修修改改,翻查了许多医书古籍,直至满头大汗,最后写出了这么一个方子,交给白沅沅:“用二盅水,煎至八分,午后温服。”
“这方子虽不是对症下药,但于时疫却也有些微末效果,倘若想囤积药材,便按此方即可。”
王太医明白白沅沅的担心。
一旦举国爆发瘟疫,那么疫症地区药材必然会更加紧缺,若是能提前备上些药,必然大有益处。
灿如朝霞的明亮双眼,此时溢满了感激与坚定,白沅沅说:“王太医,多谢。”
小时候会被药苦得直掉眼泪不肯喝的小女孩,现如今已经成长为能够忧心国家民生的大姑娘了,王太医欣慰地笑笑:“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只怕我能力不够,误了大事。”
“怎么会?王太医是我从小到大见过医术最最高明之人,不然我也不会来找您呀。”白沅沅一直紧绷的精神也松了些许,这才嬉笑如常。
“去忙吧。”王太医眼含笑意,慈爱得像是长辈看着刚刚学会飞翔不久的雏鸟即将翱翔于天际。
白沅沅也不客气,因为她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忙。
虽然她手中有许多私房钱,也有父亲给她的药铺作为嫁妆,但若是想要突然之间拿出许多药材,也并不容易。
况且若是她突然在京城内大肆购买药材,也势必会招惹一些不必要的注意。如此看来,去别的城镇购入药材,大约才是最稳妥的。
但这事若是再由她出面便已经不合适了。
白沅沅派手下的侍从少量多次地从城外购入药材,又放入自家的药铺仓库内。
可是做这些终究都是需要时间的,三日不过转瞬即逝,几乎是眨眼间便到了越庭舟出发前去晋州的日子。
清晨,冰冷的青石板街道布满霞光,温暖和煦若叮咚山泉的朝阳,此时竟火红得诡异,似触目惊心的鲜红的血。
安逸惯了的人们并没有意识到,一场深灾重难即将到来,甚至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夹道相送。
“太子妃呢?”越庭舟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四下搜寻却不见白沅沅的踪影。
暗卫似乎有些尴尬地说:“太子妃娘娘说,她谨从殿下吩咐,殿下既不让她四处乱跑,她便安心地呆在家里,不来碍殿下的眼。”
他说得还算平静,没把白沅沅当时阴阳怪气的语调也学出来。
越庭舟哼笑一声,“这时候倒是知道听话了。只怕没那么简单,继续盯好她,若是太子妃的安全有什么差池,待我回到京城,你们便自行领罪去。”
越庭舟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似乎昭示着某种不祥的朝阳,然后策马扬鞭,将议论与褒赞全都抛在身后,也将自己的思念与担忧留在了京城。
她不来也是好的,来了反倒要惹来许多伤感与不舍。
又是十几日过去——
仓库内部渐渐被填满,白沅沅的心也略微安定下来。
或许只要她能够把所需的医药及时送去,那场会导致生灵涂炭的惨剧也许就不会发生呢?白沅沅乐观地安慰自己。
接下来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离开京城,前去晋州。
首先她需要说服她的祖父,得到他的支持。
让他同意她追随他们前去。
“祖父……”白沅沅抱着某种决心,壮士断腕般地往白行健面前一站。
白行健不必她开口,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还是想去晋州?”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说得却十分笃定。
莫名的,白沅沅的气势矮了一头,说:“是,我……”
在来之前她早已想好了许多理由,用来说服她的祖父。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些精心准备的借口竟通通没有用上。
百姓间只是淡淡问道:“已经都想好了,无论发生什么后果,也不后悔?”
白沅沅认真想了想,若是以她一人之命而能挽救的千万人之性命,倒也未尝不可。
“不后悔。”
“你去吧。”白行健早就生出许多褶皱的脸上,慢慢勾起一个笑,竟有说不出的心酸,“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赞同你。但沅沅,那些国家大义固然重要,但于我个人而言,我也十分心疼我的孙子、孙女。”
“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虽然与别家的名门淑女不大一样,但你这样也很好。只是我今年已经六十有七,沅沅,你也要体谅我作为一个祖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