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鸦林间嘶鸣,沙沙的脚步声里,一道人影不时张望四周,搂着袍摆飞快跑过树隙投下的阴森月光。
“投个宿都有妖怪出没,早早离开为妙。”
亮有灯火的房舍远去身后,一头扎进树林的王半瞎,搂着袍摆一路小跑,嘴里叨念着话语,一个没注意,呯的撞去前面一棵大树,捂着额头搓了两下。
额头的疼痛,让他陡然冷静下来,周围一片漆黑,偶尔树隙落下的月光,只能模模糊糊看清丁点东西,边走边擂了自己一拳。
一昏头,跑出来怎甚啊!
停下脚步,向后想要返回去,想到之前自己说的话,一咬牙,又转回来,继续前行。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能收回堕了威风......唔......也堕了师父名声!”
呼——
林间忽地吹来一阵风,林中嘶鸣的老鸦‘啪啪’拍起羽翅声,飞离了树梢,周围安静了下来,穿过树笼照下的月色显出阴森,丝丝薄雾在月光里蔓延翻涌,仿佛里间一道黑影在动。
沙沙沙......是落叶掀起的声响。
王半瞎心猛地咯噔跳了一下,小心的朝那边张望,林子影影绰绰,看不清楚,连忙抬起袖口,飞快掐算指头。
“凶兆?!”
“换个方向!”
破旧的布鞋一拧地面,换了个方向转身就走,沙沙的脚步声越来越重,王半瞎心跳越来越快,袖里的手指也掐的越发快了,吞咽口水,绕着林子不停兜兜转转,算出的卦象全是.......凶!甚凶!大凶!
“完了......完了......完了......”
口中喃喃念叨时,偏转的视线之中,陡然撞上一团模糊的黑色,脑袋顶在了上面,掐动的指头,算出四字在脑中疯狂回荡。
“血光之兆。”
咕~
王半瞎吞了吞口水,抵着那团东西一动不敢动,颤颤兢兢的抬起手,摸了上去,然后.....被啪的一声打开。
那团黑暗里伸出手,将王半瞎推开,一个声音朝他骂骂咧咧:“曰尔老母的,摸什么摸,本道蹲在草丛里拉泡屎都不安生,一个劲儿的在周围转来转去,搁这儿圈地呢?!”
人的声音?
听到骂骂咧咧的话语,王半瞎快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过听到‘曰尔老母’四个字,回味了一下,脸上顿时泛起惊喜,双手激动的摸了过去。
“嘿,你这老头儿还凑上来,想讹我?”
那人向后一跳,落进后面照下树隙的月光当中,生的尖嘴猴腮,上唇八字胡,下颔一撮短须,正单脚站立,双臂横展,捏着一本泛黄的书籍,呈出白鹤亮翅的姿态,正是孙迎仙,他挑挑下巴。
“讹人前不打听打听,本道是谁?!”
“孙道长,是我啊!”
嗯?
那人愣了一下,这声音怪耳熟的,放下曲起来的脚,双臂也跟着垂下,往前凑了凑,“你是.....王半瞎?”
月色清幽,对面的老人也凑过来,挤出笑容。
“是我啊,孙道长不认识了?”
看清那张老脸,孙迎仙伸手将他推回去,也是松了口气,随后嗅了嗅鼻子,骂骂咧咧的将手里的书揣进怀里,一边坐去地上,脱下鞋子在落叶上刮蹭。
“大晚上的,你怎么在这儿?”
“晚辈.....晚辈这是心里挂念师父,急着赶夜路啊。”
孙迎仙瞥了他一眼,套上鞋子原地蹦跶两下,挥了挥袍袖:“不说实话,那你慢慢赶夜路吧,本道找地儿睡会儿!”
转身跃去前面,生怕又踩到什么。
“孙道长,等等我!”
王半瞎摸着追上去,抓到前方抚动的袍角,挤着笑跟在后面,“孙道长,其实小老儿在附近民家借宿,却是听闻这几座山里闹妖怪,还吃人,就赶忙出来,想着学艺多年,总归能学着师父那般,尽些绵薄.....”
“啰里啰嗦。”
数丈之外,落地的孙迎仙不爽的回过头:“尽什么绵薄之力,你就跟老陆学了些观气之......”
回过头,口中话语顿时停住,那边牵着袍角的老人正准备问后面的话怎么不说了,察觉不对,拽了拽手里的袍角,脸上笑容顿时僵住。
‘.....孙道长的声音怎么感觉有些远.....那我手里拽的袍子......是谁的?’
王半瞎心头猛跳,呼吸都在瞬间变得极重,哆哆嗦嗦的伸手抬起来,摸了上去,触及指尖的,是厚实的羽毛,延伸而上的,还有坚硬的鸟喙,触电般缩回手来,努力让自己镇定。
‘咳咳!’
干咳两声,半瞎松开袍角,将手负去身后,一点一点拉开距离,抬起头望去夜空,“今夜月色真美啊......”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