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一天的雨在入夜时停了下来,昏暗的路灯照亮坑坑洼洼的村中小路,不知谁家的狗受了惊吠叫不止,像点燃引信的鞭炮,村里顿时响起一片狗叫声。
晏家的二层小楼在村后,不在村里的主干道边上自然也就没有路灯,因为老太太喜欢饭后出去溜达,晏棠拿到人生中第一份工资的时候就在楼顶装了一个,灯泡买的是最大功率的,老太太每天出门前都会提前把灯开了,远远看去像是一台探照灯,周边小路照得一清二楚。
小楼布局很简单,卧室在二楼,厨房,客厅,杂物房,洗漱间都在一楼。晏棠之前装的WIFI不给力,二楼信号太弱,她只能在客厅边上收拾出简易的工作间,边列合同边等老太太遛弯回来。
从前老太太不愿到城里,村里只有差不多年纪的老人,也没有年轻人照应,晏棠不放心,但是要工作又走不开,毕竟晏阿婆年纪大了得靠她养家,只能尽可能的改善居住的环境,尽可能减少安全隐患。
合通村是远近闻名的孤寡村,老人幼童占了三分之二,年轻一辈人数稀少,大多都在外务工,毕竟谷贱伤农,辛辛苦苦种了一季的粮食还没有外面一个月的工资高,而且教育环境也差,没有哪一个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以后也过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晏阿婆从前就常常对晏棠说,希望她能走出去,不要被这一方天地束缚,出去看看天地多大,见识科技进步,感受不同地域的民风民俗。
晏棠也的确去了,她做直播运营的时候跟着团队去往各地,接单、采风。她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有多好,但是最终还是毅然决然回到老太太身边,风景不会跑,什么时候都能看,但是人没了就真的没了,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犟归犟,生活还是要生活的。祖孙俩为了回不回城这个问题闹得最僵的时候,晏阿婆就放话,等晏棠种了三个月地就知道在城里上班有多舒服了!老太太心疼孙女,却也低估了晏棠的决心和现在科技的发展。晏棠只开播一天,就像晏阿婆证明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直播原本只是想要给自己创收以及能有更多时间陪伴老人,但是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村里的境况她也了解了七七八八,不免想要为村子做些什么。只是创业毕竟有风险,万一失败,村民希望落空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以至于她一直在犹豫,直到村里几个老人登门她才下定决心。
领头的是村里的支书陈大友,跟今天帮忙的陈四婆是夫妻,六十多岁的年纪在农村也是个劳动力,唯一的儿子在大城市买了房,一直说要接他们过去,但是两口子不愿意背井离乡,在村里能自给自足,也避免因为住一起产生家庭矛盾,所以这事一直搁置了下来,每年过年一家人总要为这个事情吵上一架。
陈大友当了几十年的村支书,又是是初中学历,在他们那个年代也是少有的,所以目光也看得比普通人更远一些,看了一场直播后一下就断定直播是一个有前景的事情。
村里无儿无女的老人有十几户,占了全村近一半的户数,虽说有国家低保和医保,但是以后要是有个什么万一,免不了晚景凄凉。晏阿婆在医院的时候是他帮着跑上跑下的,晏棠没回来的时候医药费单子也是他先垫着的,短短几天一辈子的积蓄就能赔进去。
陈大友为村子操了大半辈子的心,现在也不免要为村民合计合计。
登门后他自己开门见山,想要代表村子跟晏棠谈合作。
都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晏棠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她原本就觉得仅仅是共享农场的模式太过单一,现在能凭借这个模式吸引流量,等到各地模仿的人起来后,如果不能推陈出新,势必是要被拍死在沙滩上。
熟归熟,既然要合作,丑话还是要说在前面。
晏棠把直播的模式和弊端以及风险分析了一遍,也把自己预想的几个直播方向跟他们说了。
陈大友几人听到除了种地还要在镜头面前做其他事,不免有些犹豫。沉默寡言了一辈子的人,连拍照都会紧张,没有办法像晏棠一样在镜头前松弛有度。
晏棠自然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她诚恳地说:“大友阿公,咱们最主要的问题是劳动力不足,虽然说大家都跟田地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但是岁月不饶人,如果咱们一直靠着种地来营收,一个周期长,二个也怕身体吃不消,所以在有粉丝以后改革是必不可少的。”
“但是也不是说每个人都要拍,有些人在台前当然也要有人在幕后嘛,像李二叔或者四婆这些手艺人在台前,咱们只会种地的就在幕后打打下手,然后台前的能够拿钱就多一些,幕后的就少一点,大家分工合作才能把账号运营起来。”
“一开始也不需要那么多人手,除了几个手艺人以外就看大家自愿报名,愿意做的就做,不愿意的只租地也行。所以二叔他们还得是您去说一下。”
陈大友明白她说的在理,略一思索后下定决心:“行,就按你说的办,他们的思想工作我去做,你这边也尽快列个条例出来,过两天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