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合通村委办公室。
简陋的办工桌上铺满了账册和出工登记表,账册上密密麻麻,合作以来每一笔收入支出都详细地记录在册。晏棠和陈大友把村民整月的出勤和农作物收成情况综合评分列出一个工资表,张全打算盘核对每一笔账目,三个人整整忙活了三天才把账目计算清楚。
“……打赏总共是8735,种菜的订单是13510,芒果的定金3200,总计收入21482,”张全右手拨着算盘,嘴里念念有词,“出工九人,总计工时97天,一天工钱80,还有租金……”
算珠被来回拨动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晏棠小时候跟着晏阿婆来村委的时候,张全用的算盘就是这一把。这么多年过去,算珠被摩挲出光泽,算盘边框却出现几道细小的裂纹,它见证了村子财政的兴衰起落,曾经功成身退然后又重出江湖。
“……李兰香1140,陈芸890,账目都对上了没有错,明天到镇上领了钱就能发工资了!”张全脸上带着笑,眼角深刻的鱼尾纹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陈大友拿过工资单仔细地看了一遍,上面的数字有多有少,但是最少的也有五百多。他轻轻松了一口气,眼底泛起的热意灼烧眼睑,让他忍不住眨了眨眼。五百多块钱可能对很多人来说并不多,但是在从前,这些钱是500斤稻谷或者300斤芒果或者不知道多少个鸡蛋才能换来。
“那明天全叔领了钱,咱们下午就在村委发工资!”晏棠笑着说,“上个月刚开始挣得不多,但是现在农场也慢慢步上正轨了。我有个提议,如果这个月收益不错,端午节咱们村摆个宴席犒劳犒劳大家!”
“年年这个提议不错,说起来咱们村好多年都没什么喜事,到了那天买凉瓜鞭炮回来响一响!”张全笑着附和。
“行,就这么办,”陈大友点点头,然后对着张全说,“明早我跟你去镇上,领了钱你回来发,我留在镇上开个会。”
“行,没问题!”张全点点头应下。
晏棠却有些担心:“镇上不会说什么吧?”
“没事,镇上只管耕田有没有人种,它不管你是怎么种的。这回听说是省里来了什么研究团队,估摸着是要分几个到咱们村来。”
合通村这一片地势不错土壤肥沃,以前也有类似的团队下来,晏棠记得时间最长的在村里住了两三个月,当时那些人住在李阿婆家,平时就是在山上挖些植物蚯蚓一类的回来晒干,她每次路过的时候都能闻到一股怪味。
有个喜欢开玩笑的林大叔还骗她说蚯蚓是制作香水的颜料,以至于香水一度在她心里是跟蚯蚓画等号的,在没发现真相前,身边有人喷了香水她总是离得远远的,直到朋友发现她的怪癖,然后拉着她到香水店科普以后阴影才消散。
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陈大友才回到村子里,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5个年轻人,三男两女,穿着普通的牛仔裤白T,身上都背着一个登山包,有两个手上还提了设备箱。
研究团队下乡一般都是跟村民同吃同住,等科研活动结束,县里辉给村民发一笔补助算作是伙食费。
往年下乡的人也就一两个,今年却变成了5个,光是安排住宿这块就够陈大友头疼的。村里大多都是小平房,都一间房一间客厅一间厨房的格局,厕所就建在屋外,自己住都嫌逼仄,压根没有空余的房间接待客人。
陈大友家还算宽敞,几个男青年挤挤还能住,但是两个女孩子就让他犯难了,毕竟男女有别,总不能让她们跟男的挤。
思来想去,陈大友最后带她们上了晏棠家。
二楼有个小房间,原本是用来堆放被褥杂物的,之前晏阿婆换下的旧床也在这,刚好可以收拾出来让客人住。
两个女生跟晏棠年纪相仿,看到她忙着给自己收拾房间,就把行李放下上来搭把手。
矮一点的女生姓裴,单名一个夏字,眼睛圆圆的,鼻子上有几粒雀斑,人如其名热情开朗是个自来熟,一见到晏棠就大呼“仙女”,言语有趣逗得晏棠直笑,叽叽喳喳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又很会看人脸色,不该问的不会问。
另一个瘦削高挑的女生叫袁泠月,丹凤眼柳梢眉是少见的古典美人,性子有些冷,跟在一旁默默做事,偶尔问到她时才会答两句,应答时能看出是个教养极好的女孩子,十分合晏阿婆的眼缘,晚上吃饭忍不住给她夹了好几次菜。
晏棠酸溜溜地说:“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我奶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果然人不如新么?”晏戏精一脸哀怨地看着晏阿婆,西子捧碗伤心得不行。
“呔!哪里来的妖孽上了我孙女的身!吃我一根绿叶菜便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晏阿婆夹起一根青菜精准投入晏棠碗里。
一旁的裴夏看着祖孙俩飙戏,一笑出“咯咯咯”的声音。
晏戏精消停后,老太太转眼看向裴夏,给她夹了两块鸡肉,温柔地说:“可怜的孩子多吃点肉,饿得都会叫了!”